有些人一旦被记住就是挥之不去的刻骨铭心。戚夏炎之于苏晗易，就是那个已然在生命里根深蒂固的刺，留着也许会痛，拔掉却是不止痛，还会鲜血淋漓。
    在被流年浸没的记忆里，哪怕只是短暂的空白也足以腐骨蚀心，伤害之大强韧如他也无法承受第二次。
    他说：“林宇之，你错就错在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他说：“我爱他，从懂得爱开始。”那声音越过漫长的记忆，始于“开辟鸿蒙”踏过“宇宙洪荒”。
    一瞬万物枯荣，一瞬繁华沧桑。
    盛怒会让人失去理智，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林宇之是赌王的大公子，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何为“求而不得”。他不是一个喜欢廉价商品的人，可就因为一切得到的都太过易如反掌反而失去了意义，再昂贵的东西在他眼里也都贬了值。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晗易就是他难得一见的“求不得”。有着并不亲近的合作关系，在错综复杂的局势里非敌非友。苏晗易有着让他欲罢不能的、致命的吸引力，却又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看得见却摸不着，若即若离。
    这种超出他接受范围的挑战自然激发了他与生俱来的近乎霸道的占有欲，加之苏晗易毫不客气的讽刺和否定更是把林宇之推上了愤怒的致高点。
    “这么说，你要为了他断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林宇之阴沉着目光，视线扫过房中的每个人。
    “我们有过什么关系吗？”苏晗易不屑地挑眉，“我们只是合作，合同终止后你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路人而已。”
    “合作过的路人？”林宇之凝眸。
    “你已经干涉到我的生活了。”苏晗易垂眸看向床上的戚夏炎，“你动了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伤害的人，我用生命守护着的人！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林宇之的语气像极了理屈词穷后的胡搅蛮缠。
    “那你是？”苏晗易轻蔑地扬了扬下巴。
    林宇之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狠狠咬着牙却依旧没能压制住那股怒火，扬手猛地拍上摆在身侧的木椅，哐当一声椅子被径直掀翻，堪堪砸在一旁江悦的腿上。
    女人闷声一哼，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倒地之前，却被苏晗易一把接住了，而后被牵着胳膊带到了男人身后。
    “林宇之，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呵。”林宇之怒极反笑，“不知道苏老板要怎么和江维合作，林某是否也有幸分一杯羹？”
    被苏晗易当在身后的江悦全身突然痉挛似的一抖：“我哥呢？”
    苏晗易稍稍偏过头看了看一脸惊慌的江悦，抓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权当宽慰。以他对林宇之的了解，如果江维还在林家，林宇之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地跑来这里。换句话说，江维应该已经躲开了林宇之的追捕。
    “我们不如先把上一笔账算清再谈下一笔，如何？”苏晗易眸色幽幽一转。
    “好。”林宇之走近，斜睨着床上毫无生气的男人，“那戚夏炎炸了林家仓库这笔账，他应该怎么还？”
    苏晗易脸上有转瞬即逝的错愕，随即又邪邪地眯起双眼：“你凭什么说是阿七炸的？能拿到你指纹的人似乎应该是我而不是他！”
    “晗……你！”
    “你最好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以免回去发现林家的整个别墅都变成了废墟！”苏晗易说这话时难免有点心虚，他并不知道戚夏炎和江维是不是有过什么合作或是计划，他只是单纯地想快点打发走林宇之。
    “好，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很好！”林宇之两侧太阳穴处暴起数条青筋，咬着牙向后退了几步，而后猛地转身，“我们走！”
    脚步声淡去地那一刻，苏晗易便瞬间垮下了所有表情，虚脱般坐到床边，伸手想去碰触戚夏炎的脸，指尖却一直哆嗦着不听使唤。
    江悦抢上前一步：“他没什么事，只是我给他换了些药，可能毒瘾发作的时间缩短了。”
    “你给他用了什么？”苏晗易霍地转头。
    “杜冷丁，有时会加一支阿品脱。”江悦帮戚夏炎盖好了被子，转身看着苏晗易略带安慰地笑了笑，“虽然大量使用也和毒品没什么差别，但毕竟好过那些个东西。等他稳定了，就换成盐酸美沙酮，像他这种人，戒掉那种东西应该没那么难。”
    苏晗易点了点头，抬手抵在太阳穴上：“你也不用太担心，江维应该已经离开林家了。”
    江悦眨了眨眼，没说什么，只是重新低下头给戚夏炎擦了擦汗。
    气氛一下就寂静了下去，床边两个人几乎都僵直着姿势注视着昏迷不醒的男人，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打算先离开。
    “老大。”阿宏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头发，“我们还回不回澳洲？还是先在这里……”
    “先不回去了。”
    苏晗易狠狠戳了戳眉心，拉过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紧闭着双目仰靠在椅背上。眼皮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光线，黑暗里却有远古的记忆，汹涌如潮。
    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人连浅浅的呼吸都会忍不住流泪。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是，坐在几个江湖大佬面前连要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对面的人不是劝烟就是劝酒，一排排扭腰甩胸的女人拼了命地往他们身上贴，他们却没有任何余地去拒绝。
    苏晗易甚至想过放弃，他对这样的应酬厌恶至极。
    “我不喜欢这里。”苏晗易只能偷偷地给戚夏炎发短信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脸上却还要挂着十二分的笑意。
    “你不舒服？”戚夏炎却从隔了很远的地方起身走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把人从女人堆里捞起来，带着歉意地向身边几个大佬鞠了鞠躬，“我弟弟今天不大舒服，我带他去趟洗手间。一会儿回来我自罚三瓶！”
    苏晗易脑子嗡嗡的，根本没听清戚夏炎的话，稀里糊涂地就跟人走了出去，晕晕乎乎地就被推上了计程车。
    “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车门被拍上之前，苏晗易还挣扎着想要把戚夏炎一起拉上车。
    “苏晗易！你自己不行事别碍着我发财！”当时戚夏炎表情极差，语气也恶劣得很，吼得苏晗易心口狠狠一酸，竟也一赌气真的摔门走人了。
    戚夏炎没有告诉过苏晗易那天他回去后又发生了什么，总之那笔生意算是谈成了。很久之后，久到当初的江湖老大被他渐渐取代，当初老大的手下被他所用，他才从别人嘴里断断续续听说一些当时的事。
    那些人都说，“戚老大上道，玩得起！”
    即使不喜欢女人他也能强忍着逢场作戏；被迫吸食了不干净的东西就借口有合作偷偷一个人离开苏晗易的视线；每次有类似的活动都会以各种狠厉地话毫不留情地羞辱苏晗易不让他跟着自己，为的就只是让他远离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
    苏晗易自己都不知道戚夏炎到底为他挡过多少本应该由他承担的责难。
    他只知道，自己是干干净净的，但戚夏炎不是。
    他知道戚夏炎一定碰过那些东西，但终归是都戒掉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那些东西，对他影响有多坏？”苏晗易睁开双眼，走到江悦身边，“他身子……是不是已经很糟了……”
    江悦偏过脑袋，眨了眨眼：“倒也不是有多糟，但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这种东西日积月累地拖着身子肯定是要垮的，只是早或晚的问题。”
    苏晗易闻言眼前倏然一黑，大脑嗡地一声炸开：“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老大，我听林宇之提起过你，也知道你的地位，但我有一点很好奇。”江悦回过身，抬起头直视苏晗易，“你在道上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大人物了，竟然连赌场都没进过，连筹码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晗易眼皮突地一跳。
    江悦紧盯着他每一个细小的反应，继续道：“你现在有头有脸，自然可以顺着自己的喜好来，但在此之前，那些事情应该都是他帮你摆平了吧？”
    苏晗易当然知道江悦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目光不由渐渐暗了下去。
    “不用想也能知道，那种东西接触那么多次，身体能好到哪去？”江悦收回视线，不再关心苏晗易的反应，口气里竟然还带着几丝埋怨，“现在想起来关心有什么用？”
    阿宏有些看不过去，上前几步拉了拉苏晗易：“老大，戚老大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江悦轻轻嗤了一声，目光落在戚夏炎微微抖动的眼皮上：“有没有事不好说，但过程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阿宏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理屈词穷，也只能沉默着拍了拍苏晗易的肩膀。
    沉默里，一直昏迷着的戚夏炎突然发出一声细弱的闷哼，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将所有人的神经瞬间拉紧。
    双眼睁开的那一刻，床边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探身过去，异口同声道——
    “先生！”
    “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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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更爱阿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