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谓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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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刚说完这两个字,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这种声音我们都太熟悉,一时间,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连喘气的声音都轻了不少。“谁碰到的?”我保持着身体姿势不变的情况,尽可能把声音控制在刚好被他们听得到的范围。“我。”小花轻声应了一句。“啧。”黑眼镜咂了下舌,我听到一阵轻响之后,小花轻斥了一句:“你干什么?”黑眼镜还是那种略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只是话语间早没了先前的笑意,道:“你别动。”然后我看到他们那边亮起了一道昏暗的灯光,隐隐能看到黑眼镜趴在地上,一只手伸进小花的脚底。很明显,他是要用自己代替小花。
“瞎子。”小花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叫了一下。“花儿爷,你现在可别跟我说话,我要是一个手抖,可指不定我们俩会出什么事。”黑眼镜明显是不想让小花把话讲下去,只是兀自打断他。“够了。”我听到小花轻声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就是一声闷响,再看过去,他们那边的亮光已经不见了。
“操,这玩儿的是大变活人?”胖子那边不敢动,嘴里还不忘念叨一句。才刚开始就出这种幺蛾子,我的脑子一下子一片空白。“怎么办?就这样站着不动?”见我没反应,胖子又问了我一句。我深呼吸了几口,把手电的光摁倒最大,可见度还是不高。我让胖子待在原地不要动,学着黑眼镜刚才的姿势,小心的趴到地上。其实小花碰到的机关并不精细,相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来说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但因为我们身边的光线关系,我现在几乎整个人贴到地面上,才勉强看出来地上有几条缝隙。
我把手放在那些缝隙上,隐约能感觉到有风吹上来,至少说明了这下面的空气是流通的。我壮着胆子在上面摁了几下,但是那一块地根本纹丝不动。我招呼胖子过来,两个人就着昏暗的灯光用工兵铲折腾了半天,还是没能撼动脚下的这块地。“嘿,怪了,这机关是看上花爷那身段了?”胖子这家伙不着调的毛病又犯了,站到小花刚才的位置踩了几下,看没反应,还蹦跶了几下,看得我提心吊胆,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我沉吟了几分钟,对胖子说:“走吧。”胖子愣了一下,指了指地上:“不管了?”我点头:“他们两个人的身手,轮不到我们担心。”我说的是心里话。真要说起来,我觉得我们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小花和黑眼镜的身手明显是在我和胖子之上的,再加上他们俩的心机,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我们没时间在这耗了。”我下意识又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烦躁硬生生压下去。
青铜门后面的路我们根本不知道,我干脆就跟着感觉走,反正这么多次下来,我的直觉也没几次会失灵。胖子在之后的一段路话一下子变得少了,气氛显得有点沉闷,值得欣慰的是,我们深入走了一段路之后,手电的光渐渐发挥了作用,视野中能看到的东西也多了很多。有了小花的先例,我们几乎是像个瞎子一样,用工兵铲充当拐杖,走几步敲一下,好在走了好一段路也没再发生什么。
刚稍微松了口气,就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本能地偏了一下头,脸上顿时一阵刺痛,我心一紧,忙喊了一声:“趴下!”同时迅速就地匍匐下去,顺手拽了身边的胖子一把。我就着脸朝下的姿势把背上的包解下挡住头顶位置。胖子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听到我的声音的同时就跟着有了动作,但被我那么一拉,他一下没把握好劲,他那体重,一下砸到地上都能听到响动。几乎在我们俯身的同时,就听到头顶不停响起利器破空的声音,夹杂着金属碰撞到岩石的响声。
“不是没机关吗?”胖子努力把他的大脑袋缩到背包后面,朝我问。“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下意识想送他白眼,想想他看不到,就作罢了。头顶的暗器还在不停地进行着漫无目的的攻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好在这机关的攻击范围只保持在水平位置,不然等它发射完,我们也差不多成刺猬了。我在心里问候了闷油瓶一顿——要不是为了你,老子用的着冒这险嘛!
“我、操,这他妈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我们在地上趴得手脚都快麻了,头顶的破空声还是没停下的意思,胖子嘟嘟囔囔地吐槽道:“就算暗器是白菜价也不带这么使的吧?”我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了:“这青铜门的主人真他妈不是一般人。”抱怨归抱怨,不能就这么等下去,我想了想,对胖子说:“我们往前爬爬看。”这种方法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虽然不知道这机关的发射口有多高,但反正它发射出来的所有暗器都是水平的,我们往它的发射口靠近,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实施起来并不容易,我们手脚都已经麻了,但为了保证不出现意外,我们还要保持身体的最高处处在我们原本的高度,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
往前爬了一段时间,胖子已经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了,至于骂的是什么,我实在没那个闲心去听,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手脚血液不流通,运动起来之后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咬的感觉太难受。一面忍着不适感,朝前面爬去,我一面用手电朝斜上方的位置照,终于让我看到了那机关的装置。我从包里摸出枪,看了一下,意外发现居然是待了红外线瞄准装置的改装枪,心想让二叔帮我们搞装备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胖子眼神好,眯着眼看了一阵之后告诉我那机关的发射口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孔,有点类似古代所谓的暴雨梨花针的装置。听他这么说,我放弃了之前用子弹堵发射口的打算,大致看了一下装置,心想,干脆打爆算了。“诶嘿,我说天真,你什么时候也干起这么不靠谱的事了?太得你胖爷的心了。”我大概是不自觉间把想法说出来了,要不是现在的姿势不方便,胖子大概恨不得给我个拥抱了。我扯了扯嘴角,心说果然是近墨者黑。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可行,这机关挡在眼前,我们没办法前进。
我举着枪瞄了一会儿,刚想开枪,那机关突然就停了,机关装置所在的那道墙——或许说是石门,朝一边缓缓收了起来。
石门完全打开的时候,我和胖子就维持着那个趴在地上翘着头的姿势和出现在石门后的闷油瓶面面相觑,这场景我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我也庆幸闷油瓶不是胖子,他只是淡淡扫了我们一眼,转身往深处走去,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只是宾语从“你”变成了“你们”,在我听来,却莫名地觉得欣慰——因为这说明了,闷油瓶没有变。
我从地上爬起来,不说话,就跟着他。闷油瓶看我没掉头的打算,走了几步之后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和闷油瓶对视了几秒,道:“好,回去。”胖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没等胖子抱怨,我把手里的鬼玺往闷油瓶手上一递,道:“你跟胖子回去,我留下来。”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过去。“十年了,这次轮到我了。”我笑着说。
闷油瓶定定地看了我一阵,摇了摇头:“没用的。”
我刚想问是什么意思,就见闷油瓶的表情突然之间变了一下。拉了我一下道:“跟我走。”转身就往他来的方向深处走去。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看他那熟门熟路的走法,我差点以为闷油瓶要带我们参观他的卧室。我们跟着闷油瓶七弯八拐到了一个比外面更大的石室,这里有一股味道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胖子也有一样的感觉,他特地用力闻了一下,被硬生生呛得咳起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道:“艹,老子怎么会忘了这味道,这东西当初可是差点烧穿胖爷的肺啊。”胖子这么一说我就想到,这味道不就是我们在张家楼问道的强碱气体的味道?难道这里和张家楼有什么关系?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道:“这里的味道没那么强烈,不要用力呼吸不会有伤害。”说着走到石室正中央那唯一一个装饰物前面走去。那是一个石雕,只有半人高,外形很单调——说它是装饰物是真的抬举它了,其实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突起物,看上去什么加工都没有,就那么寒碜地立在那里。我想不到这么大一个石室专门放这么一块石头是什么作用。闷油瓶走到那个石块前,手快速按了某个开关,石块的中间缓缓升起一块方形的盒子。
盒子的底部和底下的石块是连在一起的,盒盖打开之后,里面是三个阴刻的格子,一看形状我马上就认出来,这个盒子大概就是“四瑞兽”的最终归宿——只是想想有不太对,为什么这里的格子只有三个?而且看上去,恰恰是少了麒麟的位置,难道是我当时的想法不正确?如果是这样我回去之后肯定放鞭炮庆祝。
从闷油瓶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里只有三个格子,想想也对,他在这里待了十年,进出青铜门就跟玩儿似的,对这后面的东西不可能不熟悉。这么一想,再往前推了一下,我也就明白了当初我来找闷油瓶的时候他那异常配合的态度和那句“没用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只能知道这几样东西是关键,但是真正的作用,我想闷油瓶应该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
就像看透了我在想什么,闷油瓶把手里的三样东西放进石盒之后,背靠着石块坐到地上,仰头看着我,道:“问吧。”我一愣,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种让我心悸的似曾相识(后来回想起来,我总觉得,闷油瓶事实上是一个特别容易懂的人)。胖子心细,察觉到了小哥的情绪不太对头,想说什么,被我拦下了,我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问闷油瓶:“终极到底是什么?”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倒是纹丝不动,看起来像是那种看破红尘的高僧。我一边等他回答,一边暗地给胖子打暗号,让他找准时机想办法把闷油瓶弄倒。“吴邪,”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叫了我一句,道:“你对当年的老九门了解多少?”“不多。”我随口回答,反正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也不会影响闷油瓶给我的答案。“我们所谓的终极,其实就是老九门的一个约定。”闷油瓶的目光恍惚了一下,再聚焦的时候已经不再停留在我身上,而是朝一个阴暗的角落看过去,我循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青铜门,是用来封锁密洛陀的,”闷油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一整座山的密洛陀。”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这里会有和张家楼里相似的强碱气体。一瞬间,我觉得脑子“嗡”了一声。这种话换成别人说,我大概只会在心里骂一句神经病或者直接无视,可偏偏这话,出自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怀疑的人。“我艹,小哥你别跟我开玩笑,照你这么说,咱们这不是在怪物窝里?”胖子毫不掩饰的表现着自己的惊讶,虽然表情看起来像是极力想笑,但显然,闷油瓶口中出来的话,没有人指望会是个“笑话”。
我的脑子拼命的转着,以往的一些信息挤得我头有点隐隐作痛。虽然我对老九门的了解不多,但我也知道,当初的老九门绝对不会是什么济世为怀的慈善组织,这些密洛陀的形成必然和老九门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关联,会让老九门约定牺牲“后人”来看守这里?
“这里密洛陀的数量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老九门当年秘密约定了轮流看守这里的机关,就是为了防止密洛陀挣脱出来。”闷油瓶最后看了我一眼,缓缓站起身来,朝我一步步逼近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我本能往后退了几步。胖子被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诶诶诶,我说你们俩有什么事好好说啊,别搞得跟生死对决一样。”我在心里连声同意闷油瓶的话,可是对着闷油瓶的眼神,我只能浑身僵硬地退后。胖子的用词是对了一半,在我看来,闷油瓶的眼神里传达给我的情境不是“生死对决”,而是“生离死别”,那种平静到让我觉得恐怖的眼神。“吴邪,你回去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闷油瓶终于没再往前,也没再看我,而是转过身面朝着黑暗处的墙面——这个之前让我看不明白的动作,现在也能理解了,他大概是看到了些征兆。
我看着闷油瓶的背影,硬压下心头窜上来的莫名的感觉,对他说:“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打算这么回去,要嘛一起走,要嘛让我留下,我也算是老九门的后人,没理由你能做的事我就不行。”闷油瓶的动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吴邪,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而我,所有的记忆都提醒我,这里,才是我最终的去处。”“别跟我说什么人生哲理宿命论,老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从闷油瓶的话语里已经能猜到他的打算,我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胖子一脸错愕地盯着我,不停跟我打眼色,大概是想说让我克制着点,毕竟我的对话对象是闷油瓶。但这个当口,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老九门造下的孽,没理由只让你一个人承担,你替我在门后待了十年,怎么着也得先换我待十年不是?”我朝胖子打了个手势让他别管,走上前去站到闷油瓶身后,“今天我到了这里,是打定主意不会再让你留下来的,你要真非要留着,行,先一枪崩了我再说。”
闷油瓶缓缓转过来,微垂着头加上光线不太亮,一时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低声说了一句:“吴邪,为什么你不明白,离我越远,你才能更好地活下去。”他话刚说完,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同一招中两次,我他妈这脸是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