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八月十五，夜，三更天。
    位于长安烟柳巷的的醉颜居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说来也巧，今儿正是醉颜居头牌缺月的开苞之夜。要是说起这缺月姑娘，那在长安地界可是鼎鼎有名。14岁以歌姬之名出阁待客，声音清甜温婉，再兼着容貌虽算不得什么上等绝色却也柳眉凤眼，凝脂樱唇很是娇俏，一时间竟与袖遮轩一舞倾城的烟柔姑娘，碎玉阁一画抵千金的茵微姑娘，闻君衾千杯不醉的红颜姑娘齐名，甚至有隐隐的越为四姑娘榜首的意思。
    这固然有客人追捧的功劳，但是也少不得这缺月姑娘的一些隐私本领。别的也不提，就拿她能自出阁待客至今拍卖初夜3年不曾泄身的本领，也够一些男人为之趋之若鹜了。更何况如今，已经年逾17的缺月非但没有一丝丝欢场已久的谄媚反而更加清新脱俗，身量虽长了些，但是风韵更佳，腰肢盈盈，皓腕纤纤，眉不画自黛，唇不点自朱。行动举止间的那股风流，却是他人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这不，开苞夜在即，长安地界的纨绔子弟们纷纷顾不得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聚在这个装扮的犹如婚嫁礼堂般的醉颜居，期待着能和这位缺月姑娘过上美好的一夜。而如此盛大的场面，身为长安第一纨绔的沈婳音又如何能错过。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啊……好酒！”醉颜居二楼的一个红烛缭绕的厢房里，沈婳音枕着一个身披霞帔的少女的大腿，手里握着一只盛着葡萄酒的夜光杯，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感慨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果然也只有夜光杯也能展现这葡萄酒诱人的色泽和扑鼻的香气，古人诚不欺我。”
    “沈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坛子酒啊，可是周老板去西域的时候带回来的，就独独给了我这么一坛子。今儿要不是沈公子，可是再没这个招待了。”那个身披霞帔的少女痴痴笑了几声，打趣着，“可惜了，今儿可是缺月的大喜的日子，不能好好招待沈公子了，沈公子瞧瞧我这两个侍女儿，这两孩子可都是好着的呢。”说说着还不忘挥挥手作势要把在外厅候着的那两个才不过13余岁的女孩儿招来。不错，这位在屋里陪客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今晚的主角儿，缺月姑娘。
    “我说缺月，你看爷我像是那种任吗？”摇了摇头，沈婳音坐了起来，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爷听闻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是刻意的给你挑选了一位如意郎君啊。”说着还不忘冲着一旁冷着张俊脸，僵硬的坐在那儿直皱眉头的男子努了努嘴，“这位公子可是我们书院的大人物。人品才学，连魏夫子都称赞不矣。怎么样，我为你挑的这如意郎君很不错吧？”
    “哎哟，要是真是这样，奴家可得好好谢谢沈公子了。”闻言缺月起身，绕着林沫斓转了几圈，乐，“沈公子，不是我说，就这位公子的打扮，怕是连我的一根儿发丝都买不到吧？”缺月虽说面容上脱俗了些，但终究是在风月场场上混过的人，这看人的本领虽说没学到个十成却也有个六成。而林沫斓一身粗布麻衣，一看就是个贫家子弟。不过他脚上这双厚底云靴倒是不错，可惜了也就不过一吊钱。就他这样，再好也是白搭。
    “你直说喜不喜欢就是了，至于银子嘛……”沈婳音笑的一脸洋洋得意。他林沫斓是没银子，可不代表他沈婳音没有啊。
    缺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着便听到老鸨一叠声儿的叫嚷着女儿的闯了进来。
    沈婳音皱眉，一脸不耐的看着笑的皱纹都堆了起来的那张老脸，懒洋洋的说：“我说于妈妈，缺月儿再怎么说现在也是个可以接客的雏儿，你这贸贸然的冲进来，是什么意思啊？”
    “哎呦喂我的二位爷啊，我这不是着急嘛。今儿可是我们家缺月姑娘大喜的日子，二位爷担待一点啊，等今儿过了，我再给二位爷好好的陪个不是！”说着，那老鸨儿扭身握住了缺月的手，“我的缺月啊，今儿你可得好好表现，争取给妈妈挣个大大的面子！缺月儿啊，来来来，跟妈妈来，妈妈好好给你打扮打扮，今晚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好的妈妈。”缺月收敛了刚才放肆的笑容，浅浅的笑着，向着沈婳音和林沫斓微微附身，款款道，“二位公子，今儿是缺月的大日子，恕缺月不能长时间陪伴着二位公子。二位公子，恕缺月先行告退。”说罢，便跟着老鸨儿离开了屋子。
    “所以说，你带我来就是来见见这个？”冷着张俊脸，林沫斓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婳音，“所谓的，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嗯？”
    “那啥，总得放松放松啊，是不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沈婳音笑的一脸无赖，“我说子清，你看，你总是板着张脸的，从来都没签过姑娘家的手对不对？这次这个丫头虽说是个混风月场的，可是还是个雏儿，怎么样？看上了没？看上了兄弟给你拍下来？”
    林沫斓冷冷的看了眼沈婳音，起身道：“既然子玉喜欢，那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就祝子玉有个愉快的晚上吧。告辞。”说罢，转身离去，完全不顾身后人的挽留。
    沈婳音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坐回了椅子上，叹气。真是的，逗逗都不行啊。
    要说起这沈婳音的事情，完全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不过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纨绔。
    沈婳音，字子玉，刑部尚书沈尚书的老来子。沈尚书在知天命的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百般的疼宠，再加上家里几房姬妾都无所出，对孩子的渴望无一不投注在这个独苗的头上。可以说沈婳音从小过的日子完全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的日子。不过好景不长，在沈婳音13岁那年，沈老爷终于意识到了沈小纨绔的教育问题，于是书信了挚交好友当代大儒魏覃，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托付给好友教导，岂料去的当晚，沈婳音就闯了祸，把魏夫子引以为傲的弟子林沫斓给揍了。
    书院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魏夫子大怒，当晚就罚了沈婳音跪在书房里背弟子规。可是小孩子的体力哪有那么好，再加上大冬天的又是湿滑不堪的青石板，才没一会儿，沈婳音就觉得双腿麻木没有知觉。可沈婳音就是个倔脾气，硬是一声没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赶来上课的林沫斓背到厢房请了大夫来看。所说保住了这双腿，但是还是落下了畏寒和风湿的毛病。
    得到消息的沈家跟炸了没什么区别，沈家的几房姬妾天天在正房前面哭着求沈老爷把沈婳音接回来修养，就连沈老爷也觉得老友此事做的有些过了，忙忙修书一封询问自己那个宝贝儿子的情况顺便暗示了自己的不满，直弄的魏覃吹鼻子等眼儿差点就把沈婳音给送了回去。
    不过这件事后，沈婳音总是粘着林沫斓，而林沫斓不知是出内疚还是什么，也默认了沈婳音的存在。虽然沈婳音还是依旧不好好念书，虽然沈婳音依旧还是那么调皮捣蛋，虽然沈婳音的功课都是林沫斓做的。
    就这样兜兜转转的五年，林沫斓和沈婳音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如今的林沫斓已经考取了功名成为一个长安府的官吏而沈婳音却依旧还是那个只会惹祸闹事纨绔子弟。
    不过即便是现在这么大的差距，林沫斓还是愿意陪着沈婳音疯玩，似乎完全不在乎背后的闲言碎语。至于背后别人怎么说，人家主角儿都不在乎，平头百姓还是当没听过吧，哎，不过林沫斓还真是好官啊，上任以来多次破了大案，让长安又恢复了安宁和平静。
    “子清真是的，我这不是为了他好嘛，干嘛不领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沈婳音嘟囔着抱怨，“好歹我也是他上司的儿子，就这样给我脸色看！明天一定让爹爹教训他！算了，人都走了，我也回去好了，着该死的天气，看来明天又是阴雨田螺……”说完，摇摇晃晃的出了醉颜居往尚书府走去。
    好吧，看来，林沫斓也不是对沈婳音没有一点的防备的。自从13岁无辜被揍后，林沫斓虽说是天天和沈婳音在一起却也是天天在防着沈婳音，倒不是他有多难对付，只是他恶作剧的手段一直层出不穷不断翻新防不胜防。好在林沫斓经过了五年的时间，已经做到了波澜不惊，不过也得好好感谢一下沈婳音的恶作剧，如果不是他的那些恶作剧，也许有些案子也就破不了了。
    所以，沈婳音，你到底是真的纨绔子弟呢还是装的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