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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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栖1。0孤城 part。1
2012年。延镇。
看样子,妈应该是不知道我正在谈恋爱了。
毕竟不是一代人,或多或少的,在她脸上露出了难色。妈一向是尊重我的选择,但这次,态度、语气什么的,明显有改变。
“小奕啊,高考完才几天啊,非要搞出些这个,早恋有毒你不知道啊?”她停了停,把系在腰间的裙带解开,准备坐下和我打持久战,“你的成绩在班里多好啊,为什么就是没考个像样的大学呢?这是个什么概念能懂么?考个二流大学什么原因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吧?”
在说下一句时,因为干哑嗓子没有发声,便喝了口水,放杯子的时候差点掉到地上,“你说说你呀,你就不能把心收收啊?你……”
“妈!”她还没说完,就被我的一声大叫给吓住了,可能是因为没见这么高的分贝,也可能是她想理解我的做法,没有再数落我。
妈见我低头不语,像是明白了什么,丢下了句“你好自为之吧”便起身离开了。
个人角度当然可以将这句理解是“只要不影响学习,你就谈吧”类似的话。所以,在离开后,我没心没肺的扬了扬嘴角。
我换了双鞋,决定出去走走。
手机偌大的屏幕上弹出了几条未读短信。
发信人都是牟黎。浏览了一下,大致是问刚刚聊天好好的,为什么忽然下线,还有就是些关心我的话。是的,我谈恋爱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次聊天被发现的,牟黎就是我的女朋友。
从每条短信后都跟着的三个大大的叹号我像是懂了什么,让我有些小感动,飙了一滴泪。
“没事,一切OK。”
怎么说呢,牟黎人很好,十分清纯,相貌也非常出众,因此追求他的人也是一大把。许多次,我玩笑般的问她,你这么优秀,为什么偏偏看上我这么个衰人。
她先是愣了愣,脸上有些不知所措一样,不知如何回答我。她习惯性的闭上了眼睛,纤细的睫毛在温和的LED灯光下显得格外修长,闪闪的散发着柔和,随着她薄如宣纸的眼皮上下舞动着,打出一片浅浅的扇形影子。
许久,才轻扬嘴角,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用同样戏谑的语气向我道了句,因为爱情。
尽管现在回想起来,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那板起脸来正经得让人失笑的表情和最后那句让人心神一荡的答复,如今却依然藏于心底——那属于我们的最美好的部分。
发完信息后没过五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铃声的旋律还是单调的钢琴响铃加震动,之后的两年便没有再换过,现在听起来和猪八戒背媳妇也没大不同。然后,我毅然决然的为自己翻了个白眼。
来电显示是卢安生——我的损友兼死党。
“安生。”
然而,接下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幽幽女声,彻彻底底的让我这句话尴尬的乱了阵脚。
安生又找女朋友了?但他有女朋友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是听声音是一个年近30多岁的成熟女人,他不至于结实比自己大这么多的。第三者?一夜情?安生说不定已经被下了药躺在床上被蹂躏。
那一刻,脑海中飞速的搜寻着女声的来源和安生的处境等一系列邪恶而黑暗的场景。
像黑色的泥土中被人们心中滋生的阴暗欲望浇灌的荆棘,一层层,一束束的捅破土壤,破土重生。疯长着冲向苍穹,吞噬着人们污秽的心。
无穷无尽,生生不息。
它们第一次抽出幼苗时,我仅仅只有12岁。还走在打完球回来的路上,刚拐进了一条回家必经之路的巷弄,走了几步后,一抬头,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生正在被猥亵的场景正冲的撞进了眼里。那个年纪,当然不知道那一系列像是谈恋爱,又像是……的举动叫做猥亵。
我没有读懂女生脸上向我求救一样的表情,仿佛受过大苦大难的人悲伤至极的怨念,见我视而不见时更加绝望。
我抱着球,佯装没有看见,想尽快离开这个紧张而尴尬的场面。
走到在离那对男女最近的地方,好奇心的驱使,我还是朝那个方向快去的瞟了一眼。——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我们四目相对,而他却好像是窃喜我最终还是看了过来。尽管没有做任何事情,但那邪恶的眼神已将世上最龌龊的的事物全部向我告知。
“透着骨子里的猥琐。”
当时就是这么形容他的。但之后,就遭到了包括牟黎在内的六个人连续几天的嘲笑。
“都知道《哪吒》里那个像是更年期了的老妖怪边上总跟着的那个叫申公豹的贱骨头吧,对,就是那种感觉,想想就恶心。”说完我还绘声绘色的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虽然在我叙述完之后他们笑的更欢了,但是,那种带给我的玩命的恶心,至今依然挥之不去。
从那几乎是最糟糕的回忆中脱离出来,我打了个冷战,才意识到对方有些急了。
“喂?先生,有在听吗?喂?请回答……”
“哦,你好,刚、刚才……”我当然是不能把我刚才想的一幕幕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了,便编了个噓头,想尽快将话题引到“手机”上来。“刚才我包上的拉链开了,怕丢什么东西,拉拉链去了,不好意思啊……”
话没说完,就看到一个相向而来的老太太,一脸匪夷所思的上下打量着我,或许是在寻找我电话里所说的“包”未果,然后又作出一种看待神经病人似的既怜悯又嫌弃的表情,拽着她那条腊肠扬长而去。
再三确定电话那头看不到我像是喝了一口洗脚水的脸,我强颜欢笑着想继续问她,没开口,她一句话迎了上来:“您好,我是云顶酒吧的经理,您应该就是卢先生口中的王奕,王先生吧。”
“嗯,我是。”我回答。“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他方便吗?让他接一下电话吧。”
“是这样的,卢先生在我们酒吧里喝醉了,迟迟不肯离开,现在已经快要打烊了,如果您方便的话,请过来下,带他走。另外,请带好现金或者信用卡,卢先生在喝醉后用酒瓶砸碎了一张玻璃茶几,并吐在了酒吧的真皮沙发上……”
这么多年来,卢安生带给我们的狗血事件可能数不过来,但扑朔迷离的是,我们几个人仍好到离谱的相处着,以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抽水马桶里的内裤,剃须刀上卡住的鸡毛,以及床底下放了两年的热干面……尽管每当有此类事情发生,我们总想把他从游泳池上推下去,但我们却离不开他了。 习惯了他每日带给我们的“惊喜”,习惯了他用刷锅水煮的面,习惯了他整日的傻笑和耍宝。或许朋友之间这无上的兄弟情义,正是无数次的互相体谅和离不开对方的原因吧。
我挂了电话,回家拿上钱包后,顺手拦了辆车,直奔那家酒吧去了。
我靠着车窗,将头沉沉的倚在玻璃上 。车内的冷气瞬间使原本透明的玻璃开始结起一层薄薄的水汽,接着变厚了,窗外刺眼而夺目的夜景也渐渐模糊。再以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就这么慵懒的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窗子隔绝了声音和视线。真的有种感觉,仿佛世界都为此刻而宁静。我依然疲倦的一动不动,像是灌了铅,好想就此睡去,永不醒来。
头发粘湿了玻璃上的水汽,形成了一道道针尖一样的破洞,而破洞另一边,就是真实的有些虚假的 ——残忍的现实。我沉醉于与它相对的这一侧,宁静,昏暗,迷幻,不能自拔。
华灯初上的延镇,有着金碧辉煌的令人无法抵抗的繁华。
告别了白日里喧嚣不堪的迷乱,夜幕之下,将所有的罪恶都隐藏在黑暗中,多了分静谧与美好。
来自各个地域的人们,像是接到了指令,约定好了似的,挤满了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广场,甚至每一条小巷。
从市中心的延镇新高度泛起的一波大潮,席卷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黑压压的,以那种骇人的压迫感,将这座日益繁华的沿海小城千刀万剐至支离破碎。
一条大河,涌动着浑浊的河水。数不胜数的肮脏之物汇聚于此,它挥舞着怨念化作的斧头极度愤恨的将这座城市成两半。以此,来宣泄十几年来对人们的高度不满——那就是延河,一条悲泣的河流。
这里仍然流光溢彩。
这里仍然是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