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悦君兮君知]【情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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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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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知道今日大军回京的百姓都穿了白衣静静的候在道路两侧,而皇上、皇后、太子以及所有文武大臣也都静候在皇城内城的城墙上,一脸肃穆。
景繁一身孝服,身骑白马,神情呆滞的走在最前面。被白雪覆盖的棺木在一众士兵的护送下缓缓进了城。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出了声,接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景繁麻木的骑在马上,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知。
雍修涵看着远远而来的军队,眉头紧锁。最前面的那到笔直的身影,是他思思念念了将近五年的人。却不曾想,他们的重逢竟是这样。
******
最终,景将军以镇国公的身份风光大葬。
将军夫人哭晕过去不知多少次,而景繁却一直是麻木呆滞的,一滴泪也没流,一句话也没说。
雍修涵担忧的看着跪在灵堂上的景繁,默默的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手伸出,想搭到他的肩上,却只是拍了两下便收了回来。
景繁转过头来,疑惑的看了雍修涵一眼:“?”
“……节哀。”雍修涵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无力,除了这句人人都会说的话,他还能说什么?
“谢太子殿下关心。”景繁冲雍修涵低了低头。
雍修涵眉头紧锁,想了想,道:“我会再来找你。”然后起身离开,不管景繁有没有在意。
等一切办妥,已是时近上元节。将军夫人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派人去城郊有名的寺庙请了尊菩萨回来,吃斋念佛起来,不再过问尘世事。
景繁被封成了新的镇国将军,允许为老将军守孝三个月,可不上朝。整个京城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就连北疆的俯首称臣都没能唤起一丝喜气。
“哎,你说这个景繁不会一蹶不振了吧?”
“怎么会?我觉得他应该更振奋才是。不是说他一个人杀了近千敌军吗?那个什么什么将军就是被他杀的!”
“是啊,我听说是他目睹了老将军的惨死,一下子就跟疯了一样。”
“现在倒是跟块木头一样,无悲无喜,跟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一点都不像了。”
“哎……可悲啊。”
散了朝,几个官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们胡说什么!”
“啊?!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被抓包的大臣们惊出一身冷汗。
雍修涵微怒,“景将军的家事,休得再议!下不为例!”
“是是是!”大臣们连连称是,“微臣告退。”说完倒退着离开了。
大臣们离开后,雍修涵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笑起来如三月桃花般的少年,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
上元节,过年的最后一天。按盛安律例休朝一天。
雍修涵早早备好了酒菜,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一番打扮之后,雍修涵才去了镇国公府。看着气派的大门,雍修涵却觉得讽刺。
门房见到太子,匆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景繁将军可在府内?”
“在的。”门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雍修涵停下脚步,回头问。
“少爷他……自从老爷入土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送进去的饭多半也原样拿出来。”
“这怎么行?!我去看看他。”
景繁的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个,小时候雍修涵在宫里和太傅赌了气便跑到将军府住一宿。那时候两个人就挤在那张不算舒适的雕花木床上。
雍修涵看着一点都没变的院落,感慨陡生。
“叩叩叩。”雍修涵敲了敲门,没人应。
“景繁,我知道你在。你不出声,我就进去了。”雍修涵道,“我真进去了。”
推开门,只见少年早已不复当年清秀模样。四余载的大漠征战生活早已让那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景繁坐在桌前发着呆,桌子上摊着几本兵书,全是景老将军生前的心血。
雍修涵转身关上门,走过去,半弯下身子,从椅子后面试探着抱住了那到思念已久的身影。比想象中要瘦削太多。
“景繁,四年多了,你在北疆,可还记得我?”
闻言,景繁回头看了雍修涵一眼,嘴角擦过了他的脸颊,“记得。”
“我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该怎样劝你。但是,逝者已逝,再悲伤也是无用,我想景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颓废。振作起来好不好?”雍修涵双手抱着景繁的肩,轻声道。
“逝者已逝……”
“对。我想景老将军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替他继续守护这个国家,完成他的遗愿。来——”雍修涵说着,握住了景繁的手,“跟我出去走走,顺便吃点东西。身体最重要。”
景繁看了看覆在自己手上的修长的手,点了点头,起身。
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大氅,雍修涵仔细的替景繁披上,系好系带。“走吧。”
*****
街道上人三三两两,景繁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大家已经从将军为国捐躯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毕竟将军于他们来说,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悲痛过后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
护城河畔,不少人在放河灯,雍修涵见了,着小厮去买了两盏回来。
“去放河灯吧,把思念寄到那里。”
景繁接了河灯,左右打量了一番,来到河边,蹲下身,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点上灯,将河灯放入河中。
雍修涵见状,亦有模有样的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点亮,放了那盏河灯。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该去吃点东西了。”雍修涵起身,向景繁伸出了手。
景繁把手搭上,起身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
“什么?”这是重逢以来,雍修涵听他说得第四句话。
“没什么。走吧。”
“好!”
到了酒楼,饭菜都已备好,还是温热的。酒也在火炉上温着。
三两杯米酒下肚,渐渐散了身体里的寒意。
“你我分别竟已四余载。而你走时,我竟是丝毫未知。”
“皇后娘娘怕您不放微臣走,便不准微臣告诉您。”
“您?微臣?你我之间何时这般生分了?”
“君臣有别。”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讲那些虚的,我们还跟当年一样不好吗?”
“这……不合礼数。”
“无妨,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呢?”
“是。”
“你当年的不告而别,可是害的我难过了好久,理当自罚三杯。”
“好。”说着,景繁连干三杯酒,小声道,“对不起。”
“没事。”雍修涵笑着说,“虽然开始的时候也怨过你,可后来知道,你做的是对的。如果告诉我了,我还真不会放你走。怎么样,去了北疆有没有后悔过?”
“有。刚去特别不适应,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人突然到了人烟荒芜、环境恶劣才边境的确有些后悔,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雍修涵有些紧张。
“……”沉默了好一会儿,景繁才开口,“有。”
雍修涵闻言,放松的笑道:“我在京中,想你想的倒是吃紧。你说你,怎的就有这般魔力?”
“大概是雏鸟情节吧。听皇后讲,你从小就喜欢粘着我。你哭了,谁哄都没用,非得叫我。”
“是吗?或许这就是缘分?”雍修涵抬头饮尽一杯酒,“说说你这些年在军中的生活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景繁还是说了很多。从大漠的风景人情说到北疆人的野蛮,从吃食的简陋说到与北疆的战争。
景繁说了很多,酒已经干了不知道几坛,两人都有些微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最后一场战争,那场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战争。
景繁哭着说:“我记得父亲最后的眼神,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雍修涵伸过胳膊,轻轻地擦去他的泪,听他说。
景繁一直说一直流泪,说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杀敌的,说自己在战后第一夜的无助,说他对他的思念……
雍修涵站起身,走到景繁面前,弯下腰,直视着那双已经哭红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我……可以吻你吗?”
景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是他们第一个吻,生涩却缠绵;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内心,无畏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