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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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乔然在船上看着日落黄河,心头一阵感慨,抑扬顿挫地朗诵起了诗仙李白的《将近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船身随着河浪摇晃起伏,崔千雪安坐如磐石,丝毫不受影响,听到外面乔然在引吭诵诗,是李白的《将近酒》,不自觉地就跟着念了出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崔千雪回味着“古来圣贤皆寂寞”,唇角漾开无奈地笑。
“小狼。”
“大小姐,小狼在这。”
“如果有得选,我也想长醉不复醒。”
“大小姐说什么呢?”小狼递上清新提神的薄荷茶,“大小姐是名门闺秀,千金之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是大半个国家的金银财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一生的高贵一世的荣华。”
小狼气呼呼地瞪向外面,“我去叫他闭嘴!”
“行了。”崔千雪点了点小狼的脑袋,“哪里这么容不得人。”
崔千雪收了笑,凝眉说道,“看似心无城府的人,谁知是否深不可测。”
“饶是大小姐也看不出他本质吗?”
“一时半会我倒还真瞧不出所以然。”崔千雪默了默,又问道小狼,“那你在他身边伺候了好一段时间,觉得他哪里不对吗?”
“乔然这个人嘛,我是觉得他哪里都不对。可是经过这些日子,说实话他人很好相处,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侍卫仆人,就连齐王的下落他都时时关心。除了……”
“除了什么?”
“他跟我们从来没生过气,只是老爱跟二公子生气,经常……”小狼回想起那些场景就觉得好笑,“经常被二公子追着打。”
崔千雪一笑都没笑,思索道,“二弟平日里温和,不会大喜大怒,从没见过他会故意去欺辱谁。”
小狼说道,“我何尝不觉得奇怪。可能是……可能是乔然这个人太好玩了吧!”
“他哪里好玩?”
“他说他与我们同根不同乡,他原来生活地方叫做飞机国。”
“飞机国?我自认为博览群书,可从没听闻有此国家。”
“是了,大小姐都没听说过,二公子自然也不知道。所以才对一个陌生国度的异乡人好奇吧!小狼是这么想的。”
“……”崔千月半响无言,后缓缓道,“我倒觉得,他很危险。”
“大小姐别怪小狼有话直说,乔然怎么也不像是能给我们能带来危险的人。他,他好笨,连字都不会写。”
“啊?”崔千雪惊讶道,“那他如何看书的?”
“是奇怪了,我拿书给他看,他基本上识字,可你要他写出来,除非他照着临摹,不然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小狼补充道,“他只会写飞机国的文字,和我们的文字很像,笔画却少很多。我们都看不懂。”
“哦……是这样……”崔千雪又沉默了片刻,支起手肘,手背撑着侧脸,“那……那天晚上,小狼,二公子叫你过去伺候,你看到他们可有奇怪之处?”
“小狼还真没看出什么,乔然好像是被二公子打晕了,全身衣服都在,身上也没有交欢痕迹,二公子说要我守在房里,等天亮再叫醒乔然。”
“然后他走了?”
“对啊,凌空飞来驿站,二公子看了信,就提前走了。”
“他有说去哪吗?”
“没有。”
“也没有暗羽跟着他?”
“没有。”
崔千雪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家里的事,各人有各人的领域,大哥纵横朝政,二弟驰骋江湖,三弟还小,等他大了,我就会把崔家生意交给他打理。如今已有外患,我只怕再起内忧。乔然有句话说的很对,盛极必衰,清河崔氏还想继续雄霸天下,只会越来越难。”
……
下船之后,乔然回首而望,黄河汹涌,已是身后惊涛。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到底我走错了哪一步,落到如此田地,父母亲人,咫尺天涯。
侍卫们抬下马车,重新安装在四匹马后。
其余的东西也陆陆续续搬运下来。
一切就绪,小虎要跑过去叫伫立岸边乔然上马车,被崔千雪制止。
她亲自过去,与他并肩。
“你经常这样发呆吗?”
乔然看了一会崔千雪,没有说话,倒不是他多愁善感,没有心思,而是看到太漂亮的人,总是忍不住看久一点。乔然是一个大俗人,七情六欲一个不少,凡夫俗子不多他一个。
“小狼说你经常这样发呆。有时候笑着笑着也突然发呆,神情落寞,忧愁满面。”崔千雪垂下雪亮的眸子,睫毛上下如蝴蝶扑扇翅膀,她说道,“我二弟让你受委屈了。”
“他?”乔然听到崔砚就更加不高兴,“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老天爷给的委屈,崔砚不过是这场‘说走就走的穿越之旅’里的买一送一。”
崔千雪:“……”
乔然自顾自说下去,“我很想我爹娘,想我的亲人。以前工作上有什么不痛快,我都告诉自己,忍着吧,忍一忍就过去了,无论如何,你还有家。可是现在,我连家都没有了。我……我回不去了。你懂不懂?家就在那。那座城市,那条街,那个小区,那栋楼,那扇门,门后面就是我至亲的父母。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家的地址,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好想回去……”
崔千雪大概明白乔然在说什么,而且以女人的直觉,她能感受到乔然的悲痛,她默默地往上把手轻轻搭在乔然肩头,像安慰自己弟弟似的安慰他。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回不去家。我也不会跟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乔然,既来之则安之,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如果注定回不去,何不在此处活出精彩。”
“我也想活出精彩啊!”乔然从鼻子里哼出不爽地气来,“可有崔砚在,我只会身上挂彩!”
“挂彩?”
“血淋淋的不就是往身上挂上色彩吗?”
“……”
“有时候我刚醒来,仍会一阵迷茫,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真实。”乔然话锋一转,语气一变,“多亏了你二弟啊,要不是他处处刁难,时时折磨,我还真没法彻底意识到,哦,原来我是在地狱。”
“……”
小狼和小虎着急地看着岸边那两个说个不停的人。
小狼:“大小姐怎么对乔然那么有兴趣,真是奇怪了。大小姐平日里也不爱多说话。”
小虎:“这天色越来越暗,再不走,天黑之前哪里赶得到驿站。”
小狼跺脚,“小虎,你去催催吧。”
“为什么是我去啊?”
“大小姐要是发了脾气,看你瘦骨如柴,也会不忍心的。”
“怎么不让小竹子去?”小狼灵机一动,“小竹子是齐王的贴身太监,他去催自家王爷,最合适不过啦。”
小狼小虎一拍即合,小虎马上跑过去三言两语骗得小竹子乖乖去了。
“王爷,王爷,天快黑了,再不走就赶不到驿站了。”小竹子尽职尽责,这些天来都快把乔然当做自己真主子了。杨景琉少年轻狂,皇族的出身王爷的身份,心高气傲,对待下人哪有好脸的,乔然就不同了,对谁都好好的,除了崔砚。
“嗯。好吧。走吧。”乔然果然很好说话,说走就走,转身往回,也没管崔千雪跟没跟上来。
突然他脚步一停,急如刹车,人还往前仰,被小竹子及时扶住。
小竹子关切问道,“王爷怎么了?”
“千雪?”千然回头找崔千雪。
几步之遥的崔千雪一下子又气又急,“你叫我什么?”
“……不然我该叫你什么?崔大小姐?也行。多说几个字而已。”
“不许直呼其名。”崔千雪走过来,紧绷着脸,“你是王爷。我是崔家大小姐。”
“崔大小姐,我突然想起一桩非常重要的事。”
“你也不必大小姐大小姐的叫我,就跟着我弟弟们一起叫我姐姐吧。以前景琉也是叫我崔姐姐。”
“得咧,真受不了你们古人,有名字还不能随便叫。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崔姐姐,敢问到了京城,我将何去何从啊?皇帝还能不认识他亲弟弟吗?你们骗得了众人,骗不了杨景琉的家人啊。”
“要你假扮王爷,不过是稳定局面,我们崔氏赤胆忠心,岂会犯欺君之罪。二弟自有他的打算。等入了京,我会替你做主,你想在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我就帮你上哪里的户籍,赐你黄金百两,良田千亩,豪宅一座,**添香佳人数名,放你自由之身。你看可好?”
“甚好。”乔然弯起眼睛笑了笑,“没办法咯,回不去,就生儿子玩吧。”
崔千雪:“……这就是你的志向吗?”
“英雄终有气短,美人终有迟暮。”乔然深呼吸一口,朝天哈哈傻笑两声,“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咦?!”朝天念诗的乔然突然改口道,“那是不是崔砚养的老鹰啊?”
崔千雪仰头远眺,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凌空!”
凌空盘旋在他们头顶上,松开脚爪,投下竹筒,一声沙哑的嘶鸣,又飞向远处,拍了几下羽翼,融入残阳,消失天际。
侍卫们捡来竹筒,交给崔千雪。
乔然眼尖,“这上面的血迹都没干!”
崔千雪丝毫没有慌,沉稳地打开竹筒。
乔然一低头就看到了纸笺,上面没有写字,是几个他不懂的符号。
崔千雪捏紧了纸笺,手指用力过度,血液流动,指甲盖那都是肉红色。
“怎么了?”
崔千雪匀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渐暗的天空,黄昏下,她如一根石柱般,爆发出精卫填海,不死不休的气概。
“国运异象,最惧内患。”她使着劲,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敢与崔氏为敌,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