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金丝八宝攒珠簪 第一章 乘龙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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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映之冷不防被推进湖里的时候,只来得及瞥了一眼未婚夫脸上诡异的笑。身体很快在冰凉腥臭的湖水中下沉,直至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未婚夫,因为痣的位置不对啊。
只是说什么都晚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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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明日王延君即来迎亲。
同这时候多数即将出阁的姑娘一样,常映之照例在母亲怀中好一番小儿女的撒娇。情到真处还珠泪滚滚,看起来颇为舍不得溺爱自己的母亲,以及这住了17年的大园子。
常父进门的时候就瞧见母女俩抱在一起抹眼泪,也是膈应到牙酸,忍不住喝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难得王延君对你痴心,赶紧收拾收拾睡,明天出门别给我常家丢脸。”说罢还拽走了常母,带着一副丢垃圾一样的解脱感。
常映之任自己四脚朝天瘫在床上,一点没有淑女该有的的仪态品行,这也正是常父最反感她的地方。
幼年里唇红齿白仙童一样的长相,谁家大人见了都是一番称赞,直开玩笑说等常映之长大了就给自家小子讨回去做媳妇。
袅袅婷婷十三余,梅子一样开始成熟的年纪,她却不似别家少女煮茶作画焚香的雅致兴趣,开始渐渐显示出天性里的顽劣。跟着附近几条胡同里的小子们,每日里上蹿下跳掏鸟蛋钻狗洞,偷包谷撕秀才的书,甚至于小子们调戏年轻姑娘的时候,她也能上去摸两把揩揩油。在这不大的镇子里也能算得上是一害。
琴棋书画她当然是不会的,先前请的几个夫子常常被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怒嚎着:朽木不可雕也,决然甩袖离开。
常父叹气之余,也不是不后悔。常母身子弱,产下两个双胞胎的女娃之后就被大夫告知不能再生养。这两个女娃,先出来的那个起名常馨之,后面那个叫常映之。可怜大的那个福薄命薄,还没满月就折了,只剩下如今这个,老夫妻像宝贝一样供着。
常父做的是大米的买卖,江南小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大米,倒卖去北方,生意倒也不错。常家家丁单薄,常馨之没了之后他也张罗过想要讨一房妾,生个男娃好继承家业。常母当然是不愿意,她一个杭州大户的闺女,嫁给当年的穷小子,冲着的就是常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誓言。二人争吵个把月,又冷战个把月,最后还是常父妥协,合计后决定等闺女长大了找个上门女婿,算是了了桩烦恼。
常父也是个想得开的人,见豆蔻年华中的女儿这般不成样子,干脆花两个钱把她丢到镇上近一年才出现的新式女子学堂去了。指望着封建教育不管用,那资本主义教育能不能把这棵即将歪了脖子的树修剪修剪。
遗憾的是老天不如愿。到了15、6岁提亲的年纪里,一提到常家的常映之,媒婆们都是一副便秘一样的表情。
加之外面世道动荡,生意也频频亏损,远近闻名的一个米粮大户几年间萎缩成了勉强度日的小康之家,常映之也从大家闺秀沦落成了小家碧玉,昔日的繁华只留下现住着的大宅子,凄凄凉凉。
于是心灰意冷的常父再也没有底气说找个倒插门的女婿,只求女儿能快点嫁人。
即便如此,常府的大门口依旧是门可罗雀,别说是说亲的,连做客串门的都稀缺。真真应了那句:一贫一贱,交情乃见。
常映之自己也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冷漠和父亲的郁结。小时候是少不更事,如今喝了点洋墨水,深刻的道理没学会几个,自由平等倒是牢牢记在了脑子里。还觉得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做个真性情的女子,总会有人去欣赏她。
王延君就是在这个时候,以一种救世主一样的姿态降临在常家人的面前。
那日常映之陪母亲买菜,途中遭了偷儿。家境不景气就辞退了佣人,饭也是常母一人张罗。一家人本月的伙食费就指着这么一个钱袋子,从前可以不计较,现在就不能这么潇洒了。
所以母女俩瞬间红了眼,常映之把挎着的篮子丢给常母,提起自己到脚踝的裙子就追了上去,不意外的,三步就摔了个狗吃屎。街上人来人往,都是一派看热闹的悠闲。正在又羞又怒的时候,不知哪里蹿出来一个清秀小子拦住小偷要回钱袋,然后笑容可掬地朝她们母女走过来。
被扶起来并接过钱袋的时候,常映之脑子里只剩下那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好一个谦谦君子。
母女二人再三道谢,又盛情邀请小伙子去府中吃饭。王延君倒也是个不矫情的人,笑着道声感谢就帮忙挎过沉甸甸的篮子,一路跟着奔常府去了,途中还时不时偷看常映之一眼。
道是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没半年顺理成章的,就发展到了今日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一段佳话。
不管常映之在镇子里多么臭名昭著,至少皓齿星眸,好相貌配着王延君这样的清秀小生,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以至于王延君家里就只他一人这点瑕疵,也被大家选择性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