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花七抱着烤鱼狂啃，即使被烫到流眼泪依旧拼命地大嚼大咽。他斜眼看身旁的离勒，笑咪咪地问：“喂，你这几年都跑到哪儿去了？我来这里很多趟你都不在，现在怎么想到回来了？”
    离勒无聊地摁打火机，火焰一闪一灭，照出他呆滞的目光。为什么回来？
    不为什么。
    “不知道。”很多时候做一件事情出自于身体本能，没有那么多可以解释的理由。
    “那你打算永远在这儿呆下去吗？”花七皱眉说。
    “差不多。”
    “哈？！——”抱着鱼的人终于停下嘴巴的动作，张大眼睛望他，片刻后又继续低下脑袋吃鱼。
    为什么不回猫城？他想问。可是问题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知道这是一个很白痴但又很无奈的问题。
    花七的表情被遮在鱼背后，千变万化，他思索的样子很是纠结有趣，离勒其实挑眉观察他很久。
    “你有什么想问的？”他终于开口说。
    花七忙不迭点头，继而又摇头，继而又点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额——其实就是觉得你在这儿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得闷死？”
    离勒摇头：“没有，这里挺好的。”
    有海，有灯塔，有车，有公路，还有一座车厂。
    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啊！”花七抹一手背油，装作要与离勒勾肩搭背的样子擦到他衣服上，结果被离勒用凶狠的目光瞪到缩回去。
    他讪讪地笑，离勒一脚踹上他的椅子要求他用水洗手。花七洗完手后贱兮兮的蹲到他的背后，拍他肩膀说：“一个人多孤单，实在不行我给你带个小姑娘过来，又漂亮又可爱，保准你满意！”
    “哧——”离勒不屑地哧鼻，女人，是他脑海中的一条高压线。
    “喂，你什么时候变皮条客了？”他眯缝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说。
    “别介——”花七摇头：“你等等啊，给你看几张照片！”说着把湿嗒嗒的手伸进卫衣口袋里一顿摸索想要把皮夹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离勒看。
    “去你妈的！”离勒见这家伙煞有其事的给自己介绍女朋友，血管里的暴力因子立马翻腾得厉害，于是伸出拳头就要招呼被花七的俊脸。
    花七灵活地退几步让开拳头，坚持不懈地翻腾出一张照片，笑道：“快看看这个小姑娘，多水灵漂亮，你一定好这口！”
    离勒起身连脚带手地追打他，花七一边跑一边叫：“草泥马，老子念你孤身一人孑然一身的可怜兮兮，好心当月老还被你揍，你丫的有没有良心啊！”
    说话间已经被离勒一个反手按在沙滩上，手中的皮夹子被离勒抽了过去。
    “啧啧啧——”皮夹里的存货还真不少，钞票没几张，各种女人的照片倒是不少，照片背后还有好多印着口红印的手机号码。
    这小子功力又见长，从萝莉到御姐什么样的女性都有。
    离勒哼哼低笑：“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收收心。要是安宁看见这些照片，你皮都得被揭一层。”
    “擦！我的事跟那死女人有什么关系！”花七不爽地叫道，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哦？是吗。”离勒继续翻看照片，无所谓地耸肩：“她不是你未婚妻？你记性什么时候比我还差劲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娶她了！”突然气得跳脚的人愤怒地扒拉头发：“要不是死女人用卑鄙手段唆使老头，我才不会被打晕！才不会戴那个破订婚戒指呐！”
    憋笑的离勒肩膀微颤，安宁是个名不副实的女孩子，看上去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强硬派。他以为能在照片里面看见不提一张哪怕是半张安宁的照片，却始终没有找到。
    皮夹的最深处镶嵌的是一张规规矩矩的学生照，里面是一个微笑的女孩，大眼睛，齐刘海，看上去乖巧可爱，笑得时候嘴角有一个梨涡。可是看上去似乎气色不太好，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花七突然把脸出现在他的肩膀处，他喝了好些酒，醉醺醺的看离勒手中的照片，突然间就笑了。
    离勒回头，这小子笑得有点反常，目光柔软的不像话。
    “她是你现在的女朋友？”离勒突然间就想问这个问题，原以为答案是肯定，结果却看到花七微怔地发呆，片刻后他缓缓地摇头：“不是——她——”花七用拿着酒瓶的手指指照片，继而又指向自己，说：“我最近蹲守的一个小姑娘。”
    离勒静静地听他讲关于女孩的事。她叫慕紫，小名就叫木子，今年18岁，本该花季年华的小姑娘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
    身体一直不好，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死亡。
    “再过两个月零十八天”花七说：“我就得带她走了。”
    带她踏上生死路，去猫城，离开人间。
    离勒看他仰头喝酒的样子觉得有点心凉，低声说：“你爱上她了？”
    花七哈哈大笑：“我爱的人太多啦！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哈哈哈哈——”
    死鸭子嘴硬。
    “我觉得你还是趁早跟安宁完婚算了，省得你整天在外头拈花惹草。”离勒点了一支烟笑着说。
    花七一听到安宁两个字就来气，阴阳怪气地问：“喂喂喂，问你一个问题。”
    “说。”
    “安宁，她是女人吗？她压根不配叫女人好吧！叫她女人简直侮辱了女、人这两个字！”
    “这话真恶毒。”离勒摇头笑。
    发狂的人疯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瞅着离勒骂：“靠——不是给你找妞么，怎么净扯我身上了？喂喂喂离勒，我今天要给你介绍一个好女孩儿——”
    说着他黏上去把皮夹子里的照片翻出来找了一阵，随机抽出一张照片，奸笑着递给离勒看。
    离勒随便瞄了一眼，懒懒地笑：“这小朋友送你吧，你这个恋童癖的死变态！”
    “嘎嘎嘎——”花七笑得不行，锲而不舍地把照片往离勒眼前贴：“喂喂喂别这样，这小姑娘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离勒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跳出来，开了一瓶酒往花七的头上倒。
    花七依旧不停地笑：“她叫莫琦奈，今年9岁，是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小孩子哦——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哐——”一只酒瓶直接摔到他的头上。
    “疼——啊——疼死了——”
    终于安静下来的人好不容易被离勒折腾到不发酒疯，安静片刻后，又开始戚戚地哭。
    离勒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无语无语跟无语。
    “发什么疯。”他低声说。
    花七碎碎念，从该死的安宁到该死的车到该死的猫城到该死的长老法庭最后又到该死的木子。
    “反正她也快死了。”离勒提醒他。
    这一提醒更加不得了，花七颤了两下肩，继而仰天大恸，泪水不停地流。
    “其实人类最该死。”花七轻声说：“命短，身体差，还烂好心，最终不还是一样没有好结果。”
    “所以——早点死也好，至少是解脱。”
    离勒沉默的陪伴他，花七递给他一瓶酒。
    “是兄弟吗？”他问。
    离勒翻了个白眼。
    “那就把它一口喝完。”说着他仰头咕嘟咕嘟的干酒。
    离勒微怔，仰头喝酒，冰凉的液体滚进喉咙，酒精冲进鼻腔，瞬间麻醉了大脑。
    今天的伏特加有点特别。离勒皱眉看手中的瓶子，味道很苦，苦得让人难以忍受。
    世界在缓缓地变幻，变得越来越轻。他看见原本装疯卖傻的花七变得沉默不语，嘴巴张开说了三个字却没听懂是哪三个字。
    最后，一头扎进黑色，再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