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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三,和往常一样,我去上班。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下班后,我需要去参加一个义工组织的活动。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在此之前,我从没有真正意义参加过这种公益活动。我捐赠过钱物,但是那是物质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需要身体力行,去做更多的事情。
坦率讲,我有些紧张,也许是激动,这种情绪让我有点不安宁,我甚至于想,是不是下次再参加?找个理由?还好,我还是说服自己,要去帮助,我可以帮助的人。
我是上周报名参加的义工组织,从家门口不远处的公共广告牌上面看到的招募广告。于是,我打了电话,一位女士接待了我,她很年轻,是大学生,她的志向是将来成为媒体人物,或者是记者或者是主持人。我和她聊了很长时间,我平时话并不是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聊很多,或许她的专业,也或许我只是太久没有这样聊天,想找个人说说话。
不管怎么样,我报名参加了这个组织,而且答应每周参加两次到三次的活动。
和我想的一样,义工几乎都是年轻人,平均年龄大概是17岁。
我在这些年轻人的队伍里,感觉到一些不自在。
并不是他们的问题,问题在我,我似乎越来越无法承受事情,除了病人和固定的社会关系外,我几乎不与人交流。
我是在一家社区医院工作,工作将近两年,我这样介绍自己。
“那您一直是医生吗?”有人这样问我。
“当然,我一直是医院,只是工作地点不同。”我回答道:“医生是份很不错的工作。”
“是啊,很体面,我希望我以后也可以是这样。”
“你离毕业还有三年吗?”
“毕业还得实习呢。”
他们开始自己聊天了,我似乎只说了一两句话,便安静坐在那里。
我承认我和年轻人有代沟,不知道怎么沟通,这个并不是我擅长的,于是,我只能一个人无趣的等着,等大家人数凑齐,这样我们就可以出发去做事情了。
今天是活动据说和以前一样,并不是很复杂,去一家私人动物园协助去打扫之类。这是家私人养海龟的动物园。在路上,我知道了这家动物园的来历,这家动物园的主人只是想养几只海龟当宠物,结果,政府说海龟是野生动物,必须按要求去养。结果表明,这家主人只能贷款买了更多海龟,扩建了房屋,以达到法律的要求。结果是人手不够,因为无力再承担更多清洁人员的费用,因此只能由义工组织完成这项工作。我很讨厌政府这点,可以当宠物养的动物,却一定要改建成动物园。我这样说,并不是不愿意干活的意思。只是反对这种事情。
显然动物园的主人和我想法一样,于是我们谈了很多,除了海龟,还有政府。
从那个星期三开始,我养成一个习惯,每星期都会花两个晚上的时间,去一家海龟私人动物园去照料动物,帮助他们做些可以做的事情。
于是,我认识了露西女士和她的哥哥亚岱尔。
露西女士是这家动物园的主人。
亚岱尔是位**,准确的说,是位在监狱工作的**。我很少与此类人物交道。
不过,亚岱尔性格开朗,为人正直,这点,和我很和得来,于是,我们除了一起打扫动物园外,也会一起去喝一杯或者品尝露西亲手做的菜。亚岱尔并不与露西住在一起,他们相隔两条街,为了减肥,常常步行串门。
我告诉了亚岱尔,我的工作情况,当然有所保留,这是每个人的习惯,不可能什么话都讲。
亚岱尔显得很兴奋,他说他们正在找像我这样的人,准确的说,他们需要我这样的医生来帮助他们做一些事情。
亚岱尔所负责的监狱里,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涉及使用某种法律禁止的药品——冰毒。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陷入了麻烦,有些人还没有,那些陷入困境的人,也是我们社会的一部分,我们要帮帮他们。还有那些还没有完全陷入,或者被诱惑的人,我们要给予必要的提醒,以防止他们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亚岱尔这样说道:“我们得做点什么,不然,会失去机会。”
我突然有种撕碎般的疼痛,是啊,要做点什么,可是我到底能做点什么呢?
亚岱尔告诉我,他们在做一个项目,帮助因为冰毒进监狱的人员,为他们提供治疗,不只是身体的治疗,还有心理和精神的,他们需要和外面的人沟通,需要表达自己的感情。除了这些以外,亚岱尔还在做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教育。他将那些陷入困境的人们的情况,以及造成的伤害,做成短片,去学校,酒吧,聚会,以及任何允许的场合去讲。以此来警示和挽救某些需要的人。
我答应亚岱尔会考虑帮助他,但是我需要时间去考虑一下。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可以帮助别人做更多事情。因为自从夏洛克离开后,我必须要依赖药品才能入睡,这样的我,可以去帮助别人吗?而不是受帮助的对象?
我没有搬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何况,我不能离开这里。又或者说,我心底依然有期待,夏洛克,他会回来。
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我看过心理医生,但是没有什么用处,于是从两年前开始,我放弃了所谓的心理治疗,找了份工作。
我关闭了博客,换了发型,买了新的衣服,甚至于我还染了头发,这样看起来,我与先前那个约翰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华生医生,一名普通的医生。在离家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车程的私人医院工作,没有人知道,曾经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提及那些年,那些事情。
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每天都有热点,而且不会持续太久的热点。
或者在那件事情刚发生的几个星期里,有什么言论,但是我不记得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就像上好的闹钟,我知道下一刻会做什么事情。接待患者,开药方,然后下班。就是这样。还有每周两次的义工活动。每个月一次的同事聚会,这个是集体活动,我不是不和群的动物,所以我会参加。
有些人已经从我的世界里淡出,无论是自己退出还是我强迫这些人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总之,就是这样子。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不能说我过得不好,虽然这种生活,也不见得有多好。
我认真考虑了亚岱尔的建议,整整三天,我想,夏洛克在的话,他应该会支持我去。因为他是那种喜欢做不一样事情的人。
这或许是一种借口,于是,我答应了亚岱尔。
我从来没有想过,冰毒会带来如此的伤害。
尽管我有心理准备,却依然感到震惊,甚至于有些恐惧。
如果说,是我使用了这种东西,会不会就此忘记夏洛克?不再总是想着他?
我知道,这种东西对大脑的损失是无法修复的。
当然,我只是看了脑部扫描,无法通过肉眼直接看到大脑的伤害程度,不过,就算只是看外表,也足够让我感觉到,无法形容的,难受。
我感激亚岱尔,他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受苦而且无法承担的可怜虫,不只是我。
看着这些人,我好像找到了同类。
当然,我更感谢亚岱尔的原因,是因为,夏洛克,有生之年,我们还能相逢,居然是这样的原因。
“可怜的人,他才27岁,不过,看起来却像47岁。”亚岱尔指着一张照片告诉我,“你知道吗?他从13岁开始使用冰毒,你看看他现在的情况,太可怕了。”
我看着眼前年轻人的照片,确实很可怕。我要做的,就是和这位年轻人谈心,把他的经历拍成短片,配上我自己写的谈话录,然后剪辑,做为教育短片的一部分。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头回做这种事情,所以,亚岱尔安排另外一名义工陪我一起去。简单来说,我就是在旁边听着,可以提几个问题,而且也要写谈话录。
这位年轻人本人看起来比照片更为苍白,完全不像年轻人的样子。他的思维很混乱,有时候一个问题,他会回答很多的答案,而且这些答案相对冲突着,不知道哪个才是合理。有时候他讲话又非常快,我甚至于来不及记下要点。
就这样谈了三个多小时,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拒绝了其他义工一起吃午饭的建议,也没有独自去吃午饭,我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会。
房间依然是很乱,这不符合我曾经的习惯,不过现在却是我的习惯。
夏洛克并不是那种喜欢整理房间的人,因为他总是不停翻查资料,就算是收拾过了,马上又会摊开一堆。所以渐渐的,我们习惯把一些书平平地摆放在地上、桌子上,或者椅子上,或许别人不相信,我们连浴室里都摆着书,洗澡的时候看看书并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
与很多不良的爱好相比,房间乱一些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倒在床上,今天是星期六,我不用去考虑上班的事情,也不用考虑其它什么事情,就像没有参加义工组织之前那样,我可以一直睡,一直睡,睡到睡不着,吃过药后,继续睡。
我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我不再痛苦。
当痛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很难改变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痛苦的根源。
我和夏洛克,并不是像某些人想象中那样。
却也不像我想象中那样。
他从高高楼顶摔下来,我却无法得知更多细节。
因为我不是他的家属。
我和他,在政府看来,仅仅是同居的室友关系。
所以,我无权知道,与他有关的那些事情。
甚至于,我都不能在他葬礼站在前面的位置。尽管我确实也找不出来什么理由,觉得自己有资格站在那里,但是我觉得,我够格。
夏洛克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他所谓的家,他也没有和我提及太多。
他出事情后,政府要求我提供夏洛克的帐号,还有他们要检查屋子里的东西,并且带走了一些东西。我没有办法拒绝。
尽管我和夏洛克是有着共同的帐号,我们有这屋子里东西的共同所有权——显然很多东西是我们一起购买的,但是,我没有证据。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
更何况,我那时候的状态很坏,我甚至于怀疑,我很快会去天堂里找他。于是,我什么都没有拒绝,就躺在那里,任凭陌生的人,在我们的房间里,来来回回。
亚岱尔告诉我,我的谈话录写得非常精彩,很感人。
这让我很受鼓励,我的文笔并不是很好。
我难过了很久,或许就是因为我那太差的文笔,才让某些人有可乘之机,用来攻击夏洛克,说他不是真正的“天才”。甚至于有人把夏洛克的离开,当做是被揭露后无法面对现实。
不,这都不是真实的。我相信,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他不是那种看中外在的人。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担保这些。
只是很少有人相信我。
我依然努力过着规律的生活。事实上,自从我接触了那些陷入困境的药品成瘾的人以后,我的生活再没有规律或者平静过。我需要陪着他们去看医生,最多的是去看牙医和妇科医生。当然还有心理医生。吸食冰毒的人,牙齿几乎都会脱落,这没有什么例外的。至于妇科,上帝,这些人有时候太过于。。。疯狂。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那些陷入困境的人,更像行尸走肉。
其实,我也是行尸走肉,只是与他们不一样的类型罢了。
说到底,我和那些人,还真是一类人。
陪同一位年轻女士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医生临时有事情,我和她只能先回去。
她告诉我,她叫丽莎,她说她认识我。她说她知道我,知道夏洛克。知道“真相”。
我怀疑她是吸食药品过量,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口问她是不是要先回家。
她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那辆自行车撞得您很不好受吧?”
等等,她说什么?自行车?我并没有对外提过这个,她怎么知道?
丽莎没有再说什么话,我跟在她身后,一直走。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对地图不是很熟悉,这不是我擅长的,假如夏洛克在的话,他会知道,我们是在往哪个方面,是去哪条街,他甚至于知道那条街上会有什么新的餐馆开业,还是商业打折。
“我们得坐地铁”丽莎转了一圈,我们去了地铁站。这下我知道方向了,离我家并不远,在我住的地方往南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以我步行的速度最多十分钟够了。
虽然不远,我却很少来这边,我不是太喜欢出门。
丽莎和她的家人开着一间小小的咖啡馆,非常小,饮料只供应四种,咖啡,茶,牛奶和应季的鲜果汁,不过可以点非应季的,如果不着急的话,丽莎会去附近超市买回来现榨。菜单更是少数,只有几种可带走的熟食。
我要了一杯白开水,像平常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丽莎开口。
“你居然不着急?”丽莎有些惊奇,“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我笑了笑,说道:“我一直知道真相。只是,别人不相信。”
丽莎沉默了。
坐了一会,我觉得无趣,便站起身来告辞。
“他真的死了吗?”丽莎轻声问道:“难道说,你一点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停了一下,回头道:“当然,我知道。其他的事情,那是我的事情,有些是你的。也有些,不是你,也不是我,为什么要我知道?”
我又开始失眠,比以前更加严重。
我摸了摸口袋里,装有白色晶体的那个小包。
这是一名“陷入困境”的人给我的,他说,这个东西,会让我梦想成真。
他看穿了我,看穿了我的空虚和麻木,看穿了我生无可恋,却没有勇气结束这种生活。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来自墨西哥的玩意,可以让我保持近十个小时的兴奋和幻觉,我是医生,我当然清楚它作用。
我打开了这个小包,这市场价是15英磅一份,够我一次的量。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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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丑陋的虫子往我的方向过来,我看到它们一点点嵌入我的身体,我的肌肤,是的,我能看到,那些黑乎乎的小东西,就那样侵入进来。
我清楚这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行动,那是身体的本能反映,那个是大脑的本能反映。
(作者语:这是真实的吸食冰毒后的反应,就是看到冰虫,吸食后,会掉光牙医,还有会染上很多病,而且这个是会有依赖性。也许我这种文字会被几个人看到,也许不会,我只是希望可以为禁毒做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所以在这部小说里,私心去这样写。我希望身边没有人会有这样的爱好,或许更多人明白,那些似乎没有危险的,其实是可怕的。)
我用水果刀刺向自己,狠狠地挖着自己的肉,一点点,就那样,我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流血。
有人冲了进去,接着,我晕了过去。
我是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护士说我是安眠药服用过量,再加上饮酒造成了意识模糊。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问是谁送我来医院这种问题,只是问她借用电话,我需要向我工作地点请个假。
同事接得电话,他说已经有人请过假了,是我的姐姐打电话过来说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伤。
挂了电话,我笑了。
我笑得太大声,旁边的病人已经抗议了。
我坚持要回院,医院这种地方并不适合我呆。
假如夏洛克在,他会说,医院这种地方并不适合活人呆。
没有人来接我,至于我的姐姐,她根本不在伦敦,她去度假了。是昨天晚上我买票把她送走的。
我给亚岱尔打了个电话,我告诉他,我还会再试一次。我似乎有了勇气去结束什么事情。
我知道,是亚岱尔送我来医院,但是在医院里一直陪着我的人,却不是他。
我还没有愚蠢到真的会服用过量的药物来折磨自己,我只是用自己的方法,让夏洛克回来。
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在那个明媚的下午,夏洛克静静地坐在我面着,依然如故,让人宁静的面孔和天使般的眼睛,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坐着。
再后来,亚岱尔辞去了特工的工作,真的只是做了一名普通的警务人员,依然是为那个因为毒品陷入困境的人们提供帮助。
丽莎也一样,她没有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去,其实开间咖啡馆生意也不错,还能结识她感兴趣的男人。
至于我和夏洛克,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住在一起。
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