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絮吐出黄沙，转头看向蔑儿乞。她身后的高大男人不见了。显然蔑儿乞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巡视一圈后和董絮大眼瞪小眼。
    “怎么样，各位。我请大家看的大戏还不错吧。”可汗拍拍手，把弓箭递给了一旁的亲兵，来来回回向马上的各位询问着。
    “诶对了，忘了介绍一下。这位是东胡部首领，这位是乌桓……咦！百济国国君呢，怎么不见了。”可汗一人在上面唱着生旦净末，还差一个丑角。
    “算了，董絮！你就代表百济说说这出戏如何啊。”
    “比《青莲艳史》还要精彩！”董絮趴在地下强打起精神。
    蔑儿乞又是一声无赖，《青莲艳史》一直是禁演戏曲，从名字就可得知，淫靡不堪。
    比无赖更先响起的是大人一声，粗犷的嗓音。李代一听董絮的名字扭头就往他身边奔。“大人！您受苦了！”
    “可汗您看，还有一出苦情戏呢！”
    “奸贼们！我和你们拼了，都给我一起上！”李代一见董絮被折磨成这样就怒从心起。他是董家家养出来的奴才，做了他的侍童，做了他的伴读，做了他的亲兵。从朔风艾艾的西北大漠到鳞次栉比的国都京城，从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再到浓雾永稠的南疆密林。李代尽心尽力，不复有他。
    一行人立刻抽出藏好的大刀向可汗挥去，没有刀法却刀刀要命。
    “李代！住手！你们都给我停下来，”董絮觉得自己是抽光了最后一口气再呐喊，“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再差一句他就要晕厥过去了。
    “可，大人！”
    蔑儿乞趁李代犹豫之时，一挥马鞭将他掀翻在地。周遭士兵在蔑儿乞的示意下立马团团围住，五花大绑。
    “还是董校尉明事理啊。不过，这位，”可汗指了指李代，“脾气和蔑儿乞将军有得一拼啊！好，大戏看完，我们回去睡个安心觉。”嘶哑的喉咙里有止不住的傲慢。
    “可汗，那他怎么办？”蔑儿乞一指已经晕死过去的士兵，一支箭下，已成红沙。
    “自生自灭。”嘶哑中总透着诡异。
    “可汗，董絮请求您能够救他一命。”
    “那就给董校尉一个面子！抬回去，好生照顾。”马上的男人看着董絮笑得不明就以。
    “谢可汗。”
    “走！”一声嘶哑，万马齐鸣，浩浩汤汤奔去。
    “大人！您受苦了。”李代在暗夜里搀扶着董絮前行，一身的伤触目惊心。
    董絮只是笑了笑，征战数年这样的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回了一下头，后面的人群慷慨激昂都伴着喜悦，只是董絮在看向更远的地方。
    ——————————————————————
    “金戈寨现在怎么样？”董絮仰头，有些艰难的坐起来，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它的味道可真不好。
    回去后，军营一阵欢呼，可汗挥手说大家都辛苦了，明日再开席欢庆。然后把其他士兵带走了，把董絮和李代关在了一个蒙古包内。
    一旁的马粪熏得李代连连皱眉。“那个总兵真不是什么好鸟！我叫他投降换回大人，可他做死不从，气得我把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金戈寨白天总有异族前去挑衅，可每次人都不多，二三十个，也不出战，只在门前叫骂。骂得极其难听，有次居然还骂起了大人。我实在气不过，挑了把大刀就出去。”
    “你！你怎么这么鲁莽啊！难道那个总兵没制止你嘛！”董絮一口吐掉枯草，涩涩的苦味立马麻痹了口腔，他不过是在李代面前强撑。
    “没有啊，他们骂大人的事还是总兵跑去告诉我是我。”
    “他告诉你的？”董絮半眯眼睛沉默起来。
    “大人！这次我可是没有直接冲出去，就想起您时常说的那句话，城门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开的。然后我就在城楼上打量了半天，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董絮语气里有些赞美。
    李代挠挠头皮：“您也知道，金戈寨的地理样貌，那两座山边居然藏有甲士！我一惊，又怕自己忍不住，就跑开了。”
    董絮点点头，金戈寨一边一座山，两山就像两条不平行线慢慢交汇在一起，而金戈寨就在两山的交汇处，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这也就是为什么可汗想要金戈寨不战而降的原因。
    李代见董絮的眉头有些舒展，便一鼓作气：“大人，今天没把您救出去，是我的错！还白白搭了数十个弟兄，您责罚我吧！”
    “不！恰恰是你这次来对了。”董絮笑得李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李代没有往下问原因。他知道，如果董絮会说的事情不用他问，他不想说的李代怎么问都不会说。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真相浮出水面。
    “等！”董絮掀开帘子，外面还是暗得古怪。
    一干士兵把董絮推进了门内。
    夜如何其？夜未艾。君子至止，鸾声哕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