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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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州城门,竹衣书生。
“信上是这么说的。”乐魉对无庸负生说到。
这种莫名奇妙的三人行状态,他已经习惯自如了,现在是司空白中毒的第十天。
从尧湘湖到怀安城大概需要十五天,而他们只用了五天就走完一半的路程,眼前的城门已是到达怀安途经的最后一个防关。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不绝于耳,茶摊、小吃、首饰、玩具……都是一些不算精致的小玩意。
想起昨晚,那人的飞鸽传书,一张书页大小的纸上,赫然只有那八个大字。
而无庸负生对那人要来似乎没有多少想法,用他自己的话说的就是“来就来,有什么好汇报的。”
当然,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最大功臣便是三人三匹各不相同的千里马。且不论人,单单三匹高头大马都足够引人注目。
起码吸引了不少小姐少妇的侧目,虽然只是对司空白和无庸负生,却让乐魉觉得压力很大,尤其是那些女人们,在红着脸羞答答的看着另二人时,总会瞟他一眼,然后无视。
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乐魉咂咂舌,下马往前行,不停的往四周寻找,那个所谓的竹衣书生。
那人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让他不止一次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人的真实样貌,尽管他早就不感兴趣了。
兄弟四五年,他是真的没见过那人的样子。
最后得亏无庸负生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在城门边,坐在大理石板上的一个书生。
灰白色的长衫上绣了几枝细竹,微黄的面色,眉毛鼻子眼睛,说丑不丑,但离英俊,总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七爷?”乐魉走上前去,拍了拍他。
那书生看着他,咧嘴笑了。
“怎么这么快?我以为我起码还得再等两天。”他关上手中的书放回包袱里。
无庸负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嫌弃道“怎么穿成这样,这让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走在一起。”
“我们路上结识了个友人。”乐魉对那书生解释道“那人中了毒不能拖,正好同路。”
“哦?谁啊。”
“就在我身后,哝,司空白。”他朝后看看,司空白正在他身后不远处。
乐魉挥挥手,叫司空白过来,这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转身看看,无庸负生正表情怪异的看着那书生。
他……想煮了我?乐魉望向那书生时,那书生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吓得他眉毛一挑,往旁边跨了一步。
不过马上,他就明白了那书生并不是在看他,那书生只是在盯着他站的地方。
现在,那里站着司空白。
司空白显然不会像乐魉一样躲开,他皱着眉同样的看着他。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收敛,以至于无庸负生和乐魉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司空白那寒意刺骨的厌恶。
“他们是仇家?”无庸负生轻声问道。
乐魉摇摇头“我哪知道。”
而司空白自己也非常好奇,他原以为自己早就没有如此偏激的感情了。
毕竟,从他记事开始,就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东西。可如今,他厌恶了眼前的这人,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何处。
他甚至觉得,他只要把衣服脱下来,就能看到铺满衣服里的鸡皮疙瘩。
易容可以改变样貌,却不能改变眼神。从司空白看见那人的眼睛时,他就敢肯定,那人是易容的。
没什么原因,就是肯定了。
或许他的记忆里有这双眼睛,而且非常恶心。
这种无缘无故的反感让他很想看一看这人的脸。
他这么想,所以就这么做了。
“你是谁。”司空白往前走了一步。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就比如乐魉和无庸负生现在正无比期待事情的后续,虽然有点不厚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七爷,那个千变万化的人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在发抖。”无庸负生轻轻的说了一句。
面对司空白的步步紧逼,他只是一味的后退。
不久,司空白的耐心就已消耗殆尽,他伸手揪住那人的衣领拖到自己面前。
那人没有挣扎,甚至半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还有呼吸的话,司空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司空白皱了皱眉,在那人脖子上找到了一个十分不明显的痕迹,他顺着那痕迹一把撕开那人的易容面具。
看清那人脸的的时候,乐魉和无庸负生不约而同的抽了口冷气,而司空白则是不着痕迹的推开了他。
碍眼。
他转身,打算离开。
乐魉和无庸负生从震惊里回过神,无庸负生走到那人身旁,试图把他扶起来。
尽管刚刚看到,现在他也忍不出多看了几眼。那并不代表那人有多么的美艳,或者说正正相反。
如果把左半张脸遮住,他也会震惊,那确实是一张绝美的颜,面如冠玉也不过分。
可若连着左脸一起,就是连丑,都说不上,因为在那人的左脸上,有一道非常长的疤痕,而且异常狰狞。
那条疤痕从他的太阳穴一直划到嘴唇,像是一块百里挑一的美玉上一条显而易见的裂痕。但远比那个严重的多。
伤疤上的嫩肉是一层一层的,到底部时已经不再长了。
无庸负生很清楚这种伤口是怎么来的。小时候身上哪里受伤了,结痂的时候总会为了好玩,把血痂扣开,虽然疼的呲牙咧嘴的却老是这么干。
那时的伤口就是这个样子,愈合再撕裂,可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无庸负生身上那些小伤口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长大后他也没再干过这种事情,而那人脸上的伤口则完全不同。
从伤口边无数的皱痕和中央黑色的硬块来看,那块肉已经坏死了。
怪不得他要学易容。无庸负生心里闷闷的想着,事实上那条疤痕很丑吗?丑,但带来更多的是一种极其恶心的违和感。
就好像一尊佛像上,贴了张厉鬼的脸。
“你怎么了?”无庸负生扶起他,问道。
他摇摇头,站稳了身子。
乐魉在前面拦住了司空白,看着他问“你要去哪?”
司空白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这什么人啊。乐魉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的抓住他,说“那你的毒呢?”
他还未开口,又听乐魉拉长了嗓音,哼哼说到“我知道你一个人去也一样。”
他放开了手,挑眉看着司空白“但是你就不想看看七爷的生活?捣捣乱也好啊,说不定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也不一定。”
乐魉确实很会劝人,以至于淡漠如司空白都让他说的心动了,当然不是指捣乱,而是他随口说的一句话。
见过他也不一定。
强压下心中强烈的反感,司空白点点头同意了同行。
他并没有忽略自己看到那人脸上的疤痕时,泛起的怒火,只是把它很自然的归结到因为厌恶所产生的情绪里。
所以他才会说碍眼,这是一个非常狠的词语,不同于厌恶,只有消失在他眼前才行。
可司空白偏偏要看着他,因为他觉得他正在靠近一些东西,这又让他无比兴奋。也不怪那天,尧湘舫主被气的跳脚。
“我说你这人咋就说不听了!别人说的都是屁!自己想干啥干啥?”
而乐魉则是万万没想到司空白这么好说话,本以为要磨嘴皮子磨半天,都准备好了说辞现在却没了用武之地。
“你中毒了?”那人语气太平常,竟让人看不出神情。
他就这么看着司空白问道,甚至还在笑着,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司空白是自然不会回话的,乐魉看了看那人,面对这样急剧跳跃的发展,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控制住场面。所以他有些诺诺的回答“他中毒了……似乎是叫诛心笔。”
“原来是诛心笔。”那人的神色不变,唇角带笑的说到:“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叫荣祁。”
说罢,他转身牵过身旁一匹老马,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喧闹的人群中,他的背影与身周万物格格不入,太阳照射着,仿佛随时会灰飞烟灭。
太明亮的阳光映在城门,无庸负生突然又想起了他平日里所见到的荣祁,荣七爷。带着一张还算俊美的脸皮,是温文尔雅,淑人君子的典型。
那去掉那张脸皮呢?
城门外的集市热闹非凡,司空白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像是若无其事,又像是若有所失。
谁能看见人山人海里,荣祁攒紧的拳,和他任凭指甲刺入皮肤,又恍若无知。血从指缝里滴下来,溅在他灰白的长衫上。
明明是入夏的季节,他却依旧心如寒霜。
“我觉得要出事。”乐魉对无庸负生小声的说着“要不然我们去庙里拜一拜?”
“你竟然还拜佛?”
“要不给七爷求个签?”
无庸负生瞟了他一眼道“姻缘签如何?”
“嗯……他会打你。”他不置可否。
或者求个生子签,乐魉在心里揶揄着。
相隔数十步远,他忘了多少事情?司空白看向一旁,哪里摆着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子,花花绿绿的人物,有些熟悉。
大概全天下的糖人都长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