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运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72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战鼓声自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好像扣在人的心上。沈源到访后的第五天,王保保率十万元军进攻亳州。上一世中,佩瑶也见识过那些胜胜败败,甚至亲自怀揣了毒匕首,准备与朱重八来个同归于尽。然而,真正如现今这般亲历两军阵前、濒临城下却也还是头一遭。很奇怪,明明是如此危机的时刻,佩瑶却觉得自己没有一丝的紧张与害怕,或者这是因为陈友谅就在自己身边的缘故吧,又或者是陈友谅的那份从容自信也影响到了自己。
低头检查了一下火候,又算了算时间,想是陈友谅与张氏兄弟的议事也该结束了,佩瑶吩咐轻云留下继续看着药食,自己则带着遮月朝着主院的方向去了。轻云、遮月,却是陈友谅特意为她挑选出来的使女,如此非常时刻,他居然还想着帮她挑选使女这样的琐事,真不知应该生气还是感动。只是几日的相处下来,佩瑶却明显的发现这两名看似毫不起眼的使女走起路来步履轻盈,掌心与虎口处皆结着厚厚的茧,再联想近几日见行宫内似乎出现不少生冷的面孔,关于两女的来历,佩瑶如何还猜不出。行兵打仗她不懂,她现今能做的就也是接受他的安排,不使他分心罢了。
进了陈友谅的屋子,却发现张氏兄弟仍在,看来三人的议事还没有结束。不知是不是得了陈友谅的额外吩咐,又或者是眼下的局势已容不得张氏兄弟在想其他,总之这些日子以来,二人再见佩瑶时已看不出先前的提防之意。由于连日来忙于守城的缘故,张氏兄弟二人皆身着战甲,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肃杀之意。二人见到佩瑶的到来,忙起身行礼,佩瑶淡淡的还了一礼后,便自顾自的坐在了一边,不欲打扰三人的言谈。
只是,那见了佩瑶到来的陈友谅,早就没了再与张氏兄弟多言的打算,冲着二人挥了挥手,道了句:“好了,一切依照我的吩咐行事,你们下去吧。”
张定远心中埋怨这佩瑶来的不是时候,紧了紧手中的密函,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明王,这沈源……?”
事实上,沈源离开的第二日,便遣了一名名唤沈义的心腹前来,言道明王有任何吩咐皆可传达于沈义,沈源自会将明王吩咐之事办妥。这种明显的示好行为,自是谁都看得出的。只是在张定远的心中,那沈源富甲一方,与各派势力都有结交,便是明王与他有着昔日恩情,又如何能信任于他,将大事托付于他呢!更何况即便拥有再多的财富,沈源也不过一名商人,难道还能帮助他们调兵遣将不成?是以,张定远想不通明王到底吩咐了沈源何事。要知道,自己手中的这封密函已经是第二封了。早在元兵围城之前两日,明王便吩咐自己将一封密函传于沈义,现今,元兵围城已有十数日,明王除却再度吩咐自己传递一封密信于沈义,便再没有了其他动作,这让他如何能不急呢!虽然,由于明王的料敌在先,使得己方做足了准备,城中物资全备,而自己和定边也依足了明王的吩咐,从不与元兵正面接触,元兵大军来攻之时,只紧闭城门以巨石、箭矢作答,夜间做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先前的布置,数次突袭元军,一来二去之间,己方损失不多,对方却折损不少。但是,元军的人数终究远胜于己方,城中的物资也早晚有告罄的一天,若那王保保耐下性子将亳州围上三五月余,不肖对方进攻,他们也终会因为弹尽粮绝而土崩瓦解。
心知这是由于自己的到来,陈友谅才急着要赶走张氏兄弟,不欲陈友谅耽误了正事,佩瑶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张定远,又看了看神色间已有些不愉的陈友谅,只得开口说道:“友谅,你到底吩咐了沈源所谓何事呢?那沈源实则不像是个可以信任托付之人,如今亳州城的这种情况,我们是万万不能将希望寄托在那沈源身上的。”
佩瑶妹妹叫了他什么,友谅?!不是以前那冷冰冰的陈友谅三个字!突然,陈友谅有种捏捏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冲动。另一边的佩瑶,看着陈友谅不知怎么就一下子心花怒放了起来,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无奈,佩瑶只得试探着唤了一声:“友谅?”
听了佩瑶的唤声,陈友谅这才回过神来,惟恐回答的晚了惹得佩瑶不愉,口中急急地说道:“佩瑶妹妹,我怎么会把亳州城的希望寄托在沈源身上。沈源是个十足的精明商人,所谓在商言商,恩情又算得什么。那沈源要真是个满头满脑恩义道德的顽固之人,又如何能有现今的这一番成就。沈源此番亲来,不过是因为这乱世将至,他沈源想要探探各方人马的虚实,好择择良木,站站队罢了。”说道这里,虽然明白沈源的这种作为不过人之常情,心里却仍是一阵子的不忿,心道我陈友谅又岂是你沈源能够挑挑拣拣的,早早晚晚的要让你付出些许代价来。(汉王,乃傲娇了,有木有)
如此说来,这沈源并不是全然站在自己这一边啊,那如何还要吩咐其为我们办事呢!万一沈源投向了别人,将自己这方的布置告知了别人甚至是元兵,那可就真的完了!张氏兄弟相互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想法,而另一边的佩瑶也有了几分担心的神色。
看着张氏兄弟的脸色,陈友谅禁不住在想这两人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十年,为什么这头脑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呢!碍于佩瑶在场,陈友谅也不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至于我吩咐沈源的事,他做了,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不做,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心中虽然对沈源有着些许不忿,却不代表他陈友谅要将这一大助力拱手让人。
当初相助沈源,却是陈友谅的一时心血来潮,他也从未想过要沈源还报他的恩情。其后沈源前来找他,他也明白这个精明的商人可不是一份恩情绑得住的,所以他用言语和气势震慑住他,与他定下三月之约。实则,只要一切顺利,无需三月,沈源便会明白他陈友谅才是最配成为天下之主的那个人。
来不及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沈义便匆匆的赶往沈源的住处。见了沈源,沈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同时将陈友谅的密函奉上。
接过沈义递上来的信函,打开看去,却只是短短的八个字。反反复复的将这八个字看了又看,还是无法与现今的形式联系个所以然来,最终,沈源不得不放弃了思考,将信函交回给沈义道:“算了,按照上面的办。”
沈义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函,纸上却是“风灯十万,安庆潜山”八个字。这陈友谅向他们索要物资倒是也在意料之中,十万风灯对于他们沈家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最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要将这十万风灯放在安庆潜山呢!现下整个安徽除却亳州和淮北两处均被元兵占领,而陈友谅本人被困的亳州城与安庆则隔了阜阳、六安两地,相去甚远,陈友谅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呢!心中想着,沈义有些不安的说道:“安庆现在为元军所占,送东西进去那里比之送东西进亳州可是容易多了,只消随便找上一个买卖的借口就好,也不用担心被扣上资助反贼的帽子。只是这陈友谅的这般举动,属下却是看不透用意的。”
沈义与沈源虽名为主仆,实则感情却比之兄弟更加亲厚,因此彼此间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听着沈义的话,沈源心道若是你都看得出用意,那陈友谅就不是陈友谅了,只是这人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先前他亲自前往亳州,却是为了探探那陈友谅的虚实,然则却也未报有过多希望,毕竟各地被元兵镇压的起义中,以刘福通和陈友谅所在白莲教最为惨烈,几乎被彻底消灭。只是,当他真正见到陈友谅的时候,原本的心思却禁不住动摇了起来,那人的那一份从容淡定可不是假装。所以,在陈友谅与他约定三月之时,他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等上三个月,对他而言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
为了表示诚意,沈源留下了沈义,更多的却也是想看看那陈友谅究竟有几分几两。谁知,不过三日间,陈友谅便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封信函,吩咐他动用在元庭中的人脉,设法让八王、九王先于汝阳、纳罕二王知晓安徽一带的一应战报。一条看似不甚相干,甚至无甚作用的吩咐,沈源细细想去,却是禁不住的一阵心惊。
要知,世人皆言元帝昏庸无能,宠信八王、九王两位无能之辈,以致天下战乱纷起。实则,对于纳罕王的野心,明眼之人看得透,元帝又如何看不透,所谓宠信八王、九王,无非就是借八王、九王之力以制衡纳罕王府罢了。不久之前皆传言纳罕王欲将自己的独女明霞郡主嫁于汝阳王府的独子王保保,汝阳、纳罕王府的联姻势必进一步威胁元帝的宝座,更何况那王保保也算是一员猛将,黄山法会上围剿白莲教也算立了大功,而后又接连攻下池州、安庆、六安、阜阳等地。那元帝惟恐王保保功劳太大,这才支持了八王、九王麾下的哈尔巴拉攻下滁州、蚌埠、巢湖一带,算是与那王保保平分秋色,否则,一个安徽何须元朝的两拨人马二十几万大军呢。陈友谅的这个吩咐,看似与亳州无甚关系,实则却是暗合了围魏救赵之意。而且,此事上不论他沈源是否真的会出手相助,元帝终究会因为猜忌纳罕、汝阳二王而将王保保调走。再想到自己在亳州之时,眼见城中粮充草足,事物俱全,无怪那陈友谅竟全无担忧之色,原来这里里外外早就摆好了阵势只等着王保保来攻了。
将事情想得通透,沈源也不得不写个服字给陈友谅,要知道陈友谅的吩咐传来的时候,王保保还未进攻亳州,沈源能够预先知晓,乃是有自己的一条渠道在,而陈友谅不仅能料事在先,更能将元庭中的各人心思猜的分毫不差,并加以利用退敌于无形,放眼这天下,能有如此心智者,可谓不多。
当然,退了王保保不代表退了元蒙兵,因此沈源料想陈友谅一定还有后招,果然,王保保围城十数日后,沈源接到了陈友谅的第二封密函。只是这一回,任沈源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陈友谅的用意何在。不过即使如此,沈源还是仔细吩咐了沈义把事情办好,因为沈源有个预感,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好戏等他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