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震怒

    来的人是温夫人信得过的家仆，方才还安排他负责守着温府主和主院，温夫人一见他登时脸色煞白，厉声问道：“胡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仆人哭丧着一张脸，断断续续道：“刚刚二老爷离开以后，也没叫奴进去伺候……奴看着……看着天色……就去后头拿府主的药了……哪知道……哪知道……”

    “出了什么事？！”温夫人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要吃人一般，她心里莫名有一股不安感，也顾不上湿漉漉瘫坐在椅子上的温至珏，就一路跑去了主院。

    何大夫这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为贺兰府府主看病的，向来以忠贞慎独为家训，府上的老管家见温夫人震怒的模样，生怕她一个控制不住误伤了温至珏，就自作主张的把何大夫请来了花厅，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阴差阳错的真的叫蜗居一隅的曲夫人得了手。

    温夫人一进主院，看见的就是跪了满院子的仆人婢女，皆是满目慌张惊恐，惨白着一张脸的样子，轮班巡逻的守卫此时也聚集在院子里，看守众人。但是温夫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急匆匆推门而入。

    铺面倒灌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就让温夫人煞白了脸，往里再看，竟是满目的猩红！那凶手不知道是与温府主有多大的仇，下手凶残至此，温府主瞪着眼无声无息躺在床榻上，被子上，帐子上，蔓延到屏风和墙壁，血溅得四处都是！

    温夫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年轻的时候温府主最爱她一双眼睛，情到浓时最爱在这双妙目上轻吻，如今这双眼睛里却熬满了红丝，空洞掩过了曾经的光彩与温柔，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蓦地，温夫人跌坐在床榻旁，声嘶力竭的喊：“不！不可能！……”

    这个时候的温夫人死死抓着温府主的衣角，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面容凄厉扭曲，身后好像附着厉鬼一般！

    这要她如何相信呢？上半夜她还守在温府主边上，听何大夫说着病情，不过转瞬，说好了只是内伤过重需要休养的人就这么死不瞑目的去了！这要她如何能接受？！

    “夫人！”老管家一时间也被骇住了，但是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与职责，老管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温夫人，劝道：“老爷被人害了，夫人要保重自己啊！总要给老爷报仇才是！”老管家深谙劝人之道，温夫人与温府主少年夫妻，多年伉俪情深，此时温夫人只怕恨不得抹了脖子和温府主一道去了，也唯有报仇之事可以激起温夫人的生欲了。

    “正是！”两个字被温夫人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找到凶手生啖其肉饮其血，她颤着手阖上了温府主依旧睁着的眼睛，吩咐老管家准备后事，又派人去查今日来过主院的所有人。

    她心里其实是认为温无默就是凶手的，她知道兄弟两个不和，温无默的母亲又被温府主打发去了佛堂念经，只怕温无默心里是恨着温府主的，虽然他这个人胆小怯懦，但是泥人还有三分气呢，背后加上曲氏一族的挑拨离间，趁着温府主重伤落井下石，温夫人觉得这是温无默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主院素来被温夫人管得井井有条，丫鬟仆人各司其职，轻易不会渎职乱跑，很快下面的人有了回信，毕竟这一天，还真的只有温无默曾经是单独留在屋里的，也没有见证，他离开不多久温府主就出了事，这下是个人都怀疑到他身上了。

    温无默被五花大绑带去议事厅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是想过趁着温府主重伤的时候下手，可是温府主突然睁开眼，他没敢啊！可是谁听他的呢？

    现在温夫人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接近崩溃的状态，如果不是报仇的信念在支持着她，温夫人现在说不定是怎样呢！

    ----------------------------------------

    所有仆人都被温夫人打发到了外面，议事厅里就只有温夫人和温无默两个人，虽然不妥，但是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有胆子说。族老们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再过不久一轮红日又要渐渐升起了。

    温府主遇害一事，温夫人是授意老管家封口的，她心里有个怀疑对象，府上不说有多少能人异士，守卫森严是绝对的，能轻而易举得了手还不惊动主院的人只怕是个内鬼！她也自然知道族老们不会容许她报复到温无默身上，所以她不许下人往外传消息，她丈夫死了，那个害了她丈夫的人就得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赞叹一句曲老夫人的手段了，温府主继任以后，逼着她去了佛堂，府上也被好好清洗了一遍，她手上能用的人几乎都折在里头了，这么些年她身在佛堂，也插手不上府里的人事，在这样难的情况下她仍然在温无默身边放了一个钉子，一个绝对忠心护住的下人。

    就是这个人在看到温无默被捆起来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府主府，去佛堂里请出了曲老夫人救急。

    这些老人精虽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也知道只怕温夫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温无默的。而这些族老们大都认为，温无默要真是犯下了这样的事情，凌迟都是罪有应得，但是曲老夫人一个日暮西山的老妪一把泪一把鼻涕的几乎就要长跪不起了，口口声声说不求恕温无默无罪，只说温无默素来胆小，不敢做这种事情的，其中有蹊跷，希望这件事能再查一查。

    他们还能怎么办？

    再查一次也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罢了，他们实在是不想被曲老夫人缠着，这才无奈之下走了这一遭。

    族老们赶到议事厅的时候，温无默已经被温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了，但是温夫人不让他痛快的了断，让何大夫在一旁看着，就是不让温无默断气。

    曲老夫人看见儿子的惨状，立时老泪纵横，扑上去抱着儿子不撒手了，哭诉道：“儿媳妇你这是要我儿的命啊！”

    温夫人冷笑，“他害死了我丈夫，害死了贺兰府的府主，难道我还要饶他一命么？！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曲老夫人护着温无默，生怕温夫人再给他来一下，“默儿从小娇生惯养，连只鸡都没杀过，哪里有胆子谋害府主？！你不要抓错了人！我可怜的默儿啊……”曲老夫人又开始哭，一屋子人只觉得被这老妪哭的头昏脑胀。

    “怎么！族老们都认为我抓错了人么？！”温夫人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众人。族长硬着头皮道：“我们知道你不好受，只是……事关贺兰府，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巡检司的好……”

    话未落，温夫人一双眼睛便恶狠狠的瞪过来，她现在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这些人了，谁要是敢带走温无默，她就敢翻脸！

    老管家在一旁叹气，他在这里伺候过三代府主，却依然颇受重视，自然是本事不小的，眼下温夫人被仇恨迷了心智，什么劝也听不进去的，拿温府主说事只会更加刺激温夫人。但是老管家知道，温夫人独自对上宗族是不明智的，便悄悄劝道：“夫人，少府主还未继位，夫人即使伤心也要多为少府主考虑考虑啊！”

    贺兰府的少府主正是温夫人的长子温晴方，眼下正在外四处游历，增长见识，一时间是不能赶回来的了。

    温夫人这时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是恨，但是也不能为了仇恨毁了长子的前程，温晴方一日不继任，这府主之位就一日空悬，多有变数，温夫人不能不小心谨慎。

    “如此，咱们还是要先料理好府主的后事，事发突然咱们一点准备也没有，少府主眼下又不在，凡事还是要珏小子费心了！”族长见温夫人冷静下来才松了口气，他让温至珏料理府主后事，也是默认了在温晴方未回来之前，由温至珏代理贺兰府各项事务，这也是变相安了温夫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