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北齐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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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仲华与高阕离开永延殿,向着靖德宫徐徐走着,月下花木疏影,惟路中二人。
“母后,阕儿是不自意闯入永延殿的。”
“母后,是皇姐带阕儿去那的。”
“母后,阕儿错了。”
“母后,皇上直要阕儿称他为父皇,皇上这么丑,阕儿才不要他做阕儿的父皇,母后说了,阕儿的父皇……”
啪——
高阕的脸向左仄歪,鲜红的掌印在愈近惨白的脸上赫然,泪水蓄在小小的眼眶里来回打转。
“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口中的他是皇上,怎么可以直接称作是‘他’!皇上让你称‘父皇’,确是应该,你怎么可以……阕儿,回来,阕儿……”元仲华还未絮完,便争争去追掩面跑走的高阕。
不过是一个转角,在前面奔跑的高阕便又不知窜去哪儿了。
“阕儿,阕儿,你出来,母后再不说你了……”
“公主快出来罢,皇后娘娘也是为你好才如此的……”
元仲华与余韵等人见高阕不在此处,便沿着一路喊着‘阕儿’,向靖德宫的路寻高阕去了,谁也没有在意到角落边的窸窣声响。
待元仲华远去了,高阕才将头探出来,望了一眼靖德宫的所在,便抹着眼泪跑去披香宫的方向。
披香宫中,只闻敲门音遥遥传来,元玉仪在榻上半穿外衣,对外屋急道:“雨烟,雨烟……”
雨烟闻音便进来了,“娘娘,有何吩咐?”
“你快去看看罢,不知是谁这么晚了还来宫中”,元玉仪将纷乱的头发随意抚平了,看着雨烟出去了,便出随手披了件衣服跟去。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烟为元玉仪撑伞渡到过槛,便就让雨烟去开了宫门。
哪知高阕湿了将近一身,见门一开,便向着元玉仪怀中奔了去,不发一语。
“阕儿?怎么这么晚还来姨娘这里”,元玉仪用袖为高阕擦了擦,“先进去罢,来。”
高阕随元玉仪进了屋,一番折腾,从高阕口中,元玉仪已知道大概了。
在温软的榻上,元玉仪为高阕掖好锦被,“阕儿呀,此事也不怪你母后,她这样全是做给那些皇上的人看的,全是为了你的好。”
依旧眼中蓄着水波的高阕道:“母后从未如此打过阕儿,母后肯定是讨厌阕儿了,玉仪姨娘,阕儿怎么就这么能惹母后担忧呢!”
“若你母后不去永延殿,只怕你此刻都祸福难保,哪个母亲会讨厌自己的骨肉呀?明日阕儿便回去请罪,好么?”元玉仪道。
“好,除了母后,玉仪姨娘是对我最好的了。阕儿若以后不这么莽撞便好了,竟惹母后生气”,高阕道。
元玉仪笑了笑,“睡罢。”
高阕闭上双目,竟不知怎的,眼前不停浮现着那永延殿上的高长恭,然后高长恭的脸轮廓渐渐模糊起来,阕儿也慢慢地就睡熟了。
翌日。
高阕食过早膳,便早早地回了靖德宫,遇上苑内扫落花的余韵,直呼“韵姨”。
余韵欣喜,放下手中的活,“公主,你可是回来了,大公主昨晚已经将全部都告诉了娘娘了,娘娘不怪你,知道了么?”
高阕听到此话便心情甚好,忙问:“母后还在睡么?”
“娘娘还躺着,不过……不过……”余韵支支唔唔道。
母后还躺着,我给母后一个惊喜去!
“韵姨,我去叫母后起榻”,高阕奔了出去。
后方传来余韵的喊声,“公主,不要去扰了你母后,公主,别去……”
高阕一蹦一跳来了寝殿,将金漆雕花门推了进去,可眼前场景令她脸上的笑颜顿时停滞。
满地被撕扯下来的衣物,不仅有母后的,还有明黄色的,再不远处还看见了亵衣,而在母后榻上,那外围的男子搂着母后入睡,双手还触摸着母后此刻全无一片衣物遮体的肌肤,那身明黄色……是……是……
是!她不会看错,那就是昨晚硬是叫自己称他为父皇的皇上!
余韵追了来,见高阕已将眼前所有看入眼底,赶紧将房门轻闭,拉着高阕走远。
余韵将高阕带远一些,“阕儿,你……”再回首看时,粉嫩的小脸上早已是泪痕点点,轻声慰道:“公主,也别怨你母后,娘娘做的这些迫不得已,如果不是这样,当年的你,还有你的皇兄皇姐就不会活到今日了,知道吗?”余韵跪下来,将高阕揽入怀中。
高阕将头深深藏入余韵的脖颈深处,哭得更狂了。
然而,却从宫口传来宦人的尖细嗓子,“四殿下,这就是先皇后的靖德宫了,可要进内拜见?”
四殿下?高长恭?
也听不清高长恭应了什么,便有脚步声愈走愈近。
二人顿时一惊,余韵急急抹去高阕面上的残泪,轻声道:“公主,你在靖德宫中怕是不好,先去找你玉仪姨娘吧,记住,此事不能告诉他人!”
高阕点头,立时出去,也不顾行礼匆匆离开,心简直快跳出来了一般,心下一阵惊慌,胡乱再抹了抹脸上的泪便跑向披香宫。
高阕快走几步,再回望时,只见高长恭也看着她,但高长恭马上便收回了目光,由那名宦人带入靖德宫,只余一角衣袂翻飞又入内消失不见,她望着宫门怅然须臾便回过首来,缓缓向披香宫走去,顿时心被翻绞得很乱,一下是方才所见想极尽忘却的那一幕,又一下变成高长恭温润如玉的眉眼。
靖德宫与披香宫距离并不远,转眼沉浸在自身深绪中的高阕已至了,见那匾上所烫金的三个大字:披香宫,便咬唇进去了。
一处苑中,元玉仪正将玉斗装满了水,细细地浇到那些色彩斑斓的花下,见高阕进内,便笑着放下玉斗,拂了拂裙上的尘土迎了过去,“阕儿,可与你母后认了错了罢?”
高阕望着元玉仪,嗫嚅着:“玉仪姨娘,玉仪姨娘……”竟不知怎地渐渐从眼眶中滚出泪来。
元玉仪一惊,忙将帕子拭去那泪珠儿,急道:“阕儿,怎哭了?是不是姐姐她罚你了?”
高阕只单单摇头,不肯将那事吐露一字一句来,凝着泪抽泣。
“姨娘与姐姐去说,姐姐这么疼阕儿,定不会罚你的……”元玉仪慰道。
高阕惊着了,不能让玉仪姨娘知道,自己也暂时不知如何面对母后,顿下抬起首来问道:“玉仪姨娘,阕儿与母后闹了嘴,阕儿在你这住几日,可好?”
元玉仪应道:“那是自然了,只是……姐姐那……”
“过几日想来母后便不会生阕儿的气了”,高阕垂首道,两只食指翻绞着衣袖,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撒谎。
元玉仪道:“好罢”,转而向在旁立着的雨烟道,“雨烟,去司膳司将阕儿爱吃的那些蜜沾酥拿一盏来。”
雨烟笑道应着,“是”,一转眼便见正急着来寻高阕的余韵,“余韵姐姐。”
余韵对雨烟点首,上前向元玉仪行了礼,“元妃娘娘,先皇后娘娘遣余韵来领阕儿回宫。”
元玉仪正欲启唇,高阕便道:“韵姨,你回去与母后说,我在玉仪姨娘这住几日再回去,不必担心我。”
“阕儿……”余韵欲再说什么,此时当着元玉仪的面也不好细说,“元妃娘娘,余韵告辞”,便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