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季多雨，日光又浅，水汽散不掉。
    额角的伤涂药涂了半月余仍不见好，反而愈加的疼起来。
    我本就懒，于是顶着伤假不上朝。不想见某些讨厌的人，也不想管某些烦心的事。倚在床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内衫，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五枚玉钱。
    其实我讨厌白色，这种干净到彻彻底底的颜色只会让我这种背负了无数罪恶的人深深感到自己的鄙贱。不过那件事之后，我的衣衫便只有白色。其实习惯就好，就像在怎么痛的伤口习惯之后便也麻木了。
    指腹抚过掌中的玉钱。玉质确实是好，温润如丝，清凉如泉；正介于硬、软玉之间，坚硬而又不失韧性。哪怕是放在正午的阳光下也难以找出其中的纤维。如此上好的玉，整个寻朝怕也不多。只可惜未经过多雕琢，只是草草磨成铜钱的形状。
    将那五枚玉钱放在床头的矮桌上，拉上被子睡去。这几日睡得够多了，却越睡越累，越累越睡，画了个圈似地转不出去。
    ……
    管官道旁茵草芳菲，浅浅的草香弥散在空气中，远处的水光漾过来。微风吹拂，彩蝶蹁跹。
    我缩在车厢里，疼得脸色铁青，只恨不能将身边那贱人挫骨扬灰。阙青云见我瞪他，顶了张笑脸凑过来。我一个滚字打发掉，然后继续瞪他。
    “儒儿～”我打了个冷战，恶道了句滚。
    “儒儿～～”
    “滚！”
    “儒儿。”
    “滚！！”
    “儒儿！”
    “滚……！”我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他一个虎扑压在身下。一阵挣扎无果后我继续瞪他。
    “儒儿，咱玩个游戏～”
    “不玩！”我一口回绝。
    他眯起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带寒的笑意。“不玩？你试试。”他将双手探到我腿间，昭示着拒绝的后果。
    我脸色一白，再不做声，任他将我圈进怀里。
    “儒儿，我怀里有玉钱。你猜有几枚，猜对了两枚都归你。”他笑得样灿烂，我心中暗暗嘀咕他这是在逗小孩啊，便将计就计。
    “都给我啊？”我挑了挑眉毛“那我猜五枚。”
    见他不说话，我也花样灿烂地笑起来。逗小孩的把戏也往我身上用，啧啧！
    “我猜错了？”假惺惺地堆起满脸失望却从他瞳中看到自己眼角奸滑的笑意。
    他也随后笑起来，出乎我的意料。“你猜对了，先给你两枚剩下的回相府给你。”这次是我愣住。
    溺宠从他眼里一点一点益处，与窗口射进的阳光融在一起，视野倏忽地亮起来。阙青云的眉眼有些模糊，光似是静止，一切美好的无与伦比。
    兀的传来几声脆响，画面突然如落地的瓷器一般，片片碎裂。
    ……
    猛然睁看眼，只看见顶上檀木做雕梁。
    是个梦啊……竟梦到那时的事了。
    我支起身子，习惯性的转头看去。却见一侍女跪在床前，身体瑟瑟发颤。我蹙了蹙眉正想问怎么回事，却目光一滞，心尖狠狠地抽痛起来——那五枚玉钱碎了，无一幸免。
    “碎了啊……”喃喃着闭上眼睛倚在床头，太阳穴隐隐刺痛。“碎了便碎了罢……你先出去。”
    因为怕我责骂，她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将门合上。
    就在那一霎我竭力地笑起来，声音嘶哑到让自己心惊。我笑得从床上滚下，笑得匍匐在地。当我把眼泪都笑出来的时候，我才明白，其实我并不想笑。
    指腹抚过碎玉，依旧温润如丝，清凉如泉，却是以如此支离的形状。是不是该忘了，也该放了？其实我早知道那段时光回不去了不是么？
    ……
    阙青云，我想忘了你，我想……放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