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的骄傲、她的浮躁早在十年前的那一天就被消耗得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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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一直在漫无目的的走着。周围的人看向她的惊艳的眼神,以及拿出手机偷拍她的举动,她统统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人群渐渐朝她聚拢,却又像事先商量好似的留出一条路。
她以为,她可以忘掉那个人的,她也以为,她已经忘掉那个人了,可老爷子向她提起的时候,她还是觉着难受,像让人揪着心一样的难受。
她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到五岁,那干净得和白纸一样的年纪,都被一个叫顾锦城的人占据得满满的。他教她说话,教她写字,教她弹钢琴,教她看乐谱,在她心里建造了一个只用顾锦城三个字堆砌起来的世界。他在她人生的白纸上所描绘的一切,都是关于他和他所喜爱的音乐的。
可是,在对她的人生进行肆意涂鸦后,他却毅然决然离开了她的身边,抽走了支撑她整个世界的横梁。
她哭过,她喊过,终究是留不住他。
她不懂,当初不顾她拼命挽留,狠心远赴A国追寻前程的人是他,整整十年未与她联系的人也是他,如今又为何让最疼她宠她的爷爷来试探她?
是后悔了?
她想象不出,那个自信到目中无人的少年,那张同自己平分秋色的惊世面容,若沾染上了懊悔的色彩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现在回想起来,同顾锦城一起生活的五年里,他留给她的,除去温柔得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笑容,似乎就只剩下最后一刻毅然决然的背影。
究竟是当年的她太小,看不懂顾锦城倾国倾城笑容下所隐藏的东西,还是当年的她值得让顾锦城用能够使天地失色的最美好的笑容对待,她已经不想深究了。在顾锦城决定要一个人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从她的世界里踢出去了。
亲自。
顾倾城停了步子,打算回去,却听见隐隐约约的吉他声。
她下意识地寻找,而后穿过重重行人,在巨大的特蕾莎女神喷泉下看到了抱着木吉他演奏的少年。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
夕阳下,肖恩的《黄昏》从少年的指尖倾泻而出,柔和的曲调和少年温润的笑一起包裹着她。
可是她知道,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如今,依旧是夕阳西下,依旧是用木吉他演奏着《黄昏》,然而,少年已不再是当时的少年。而她,也不再是当时的顾倾城。
她的骄傲、她的浮躁早在十年前的那一天就被消耗得荡然无存。
十年的时间,也只是让她心里在十年前生出的东西一点一点地累积,慢慢地成了一座坚实城堡的模样。
顾倾城就站在离少年不远的地方,听完了整首曲子。最后,在少年起身向行人鞠躬的那一刻,缓缓离开。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生也好,死也好,那个叫做顾锦城的人,与她的人生,再无瓜葛。
回到车上的时候,顾倾城明显看到驾驶座上的路子顿时僵硬起来的表情。
她觉得有点好笑,问他:“跟着我,很紧张?”
路子没想到顾倾城会突然跟他说话,惊得浑身一抖,刚发着的车子就这么熄了火。
“有……有点儿。”路子讪笑,一时间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抬眼见顾倾城正看着自己,又一下子涨红了脸。
“你是林伯的儿子吧。”顾倾城靠在椅背上,“叫什么?”
“林路,大伙儿都叫我路子。”路子说完,没听见顾倾城说话,就问她,“小姐,去哪儿?”
“先开着吧。”她现在还不想回去。
车子发动以后,顾倾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车窗外头。
路子自知是个下人,也不会因为顾家最受宠的小姐找他说了几句话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老爸给顾老爷子当了三十多年的司机,才换得顾家上下一声“林伯”,他一个接老子饭碗、刚来没半年的黄毛小子,哪有翘尾巴的资格。顾倾城不问,他就不说,本本分分开自个儿的车,比什么都强。
“路子,”车子开了一路,顾倾城冷不防来了一句,“你多大了?”
“二十二了。”路子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却只看到侧脸,被外边儿仅剩的夕阳照着,美得不像真的。
“大好的年纪,怎么就来顾家当司机了?”
“我打小就不爱念书,高考落榜后也没想过复读,干脆就学了开车。”路子笑笑,“老爸说要是顾老爷能同意,以后就让我接他的班儿。”
顾倾城转过头看着路子,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尽是笑,腼腆却干净。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顾倾城不紧不慢的对他说道,“爷爷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路子愣了会儿神,随即“诶”了一声。
他是不明白顾倾城怎么就钦点他当自己的御用司机了,可他一个拿薪水给人办事儿的主,哪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反正都是一家人,给谁开车不是开。
“好好干。”最后轻轻地嘱咐了他一句,顾倾城就重新陷入了沉默。
路子稳稳当当的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偷的看一眼后座沉默的顾倾城,依旧是只能看到侧脸。
小时候,他跟着父亲去过顾家老宅,远远的看着还是个孩子的顾倾城在后院的凉亭里唱《黛玉葬花》,也是只能看到侧脸,勾了面,在夕阳里美得惊心动魄。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那一天听到的悠扬婉转的两句唱词,短短的十四个字,反反复复在他的梦里、心里游走了后来所有的春夏秋冬,就像是迷了路,在他的世界里徘徊,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