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百花地深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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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北方的狼族,会在寒风呼啸的夜晚,守在坚固的城门外,穿着腐朽的铁衣,眼里含着泪,一遍一遍的呼唤着爱人名,一遍一遍的呼唤的城门开。
    ******
    男人靠着竹制的精巧摇椅,约莫着五十岁的样子,黑灰的头发落下几捋在地上,随着男人的动作轻轻晃悠着抚摸着冷清的地面。
    手里拿着女人才做的针线活,那双岁月摧残过手颤颤巍巍地在一件粉红的戏服上绣着什么,好多次,那根冒着寒光的针都锋利的刺痛男人的手指,男人只是轻轻搓搓手指,继续全神贯注地用细线密密的铺成百花,百鸟。
    “你到底归来嘛……”男人轻轻说着,许是多年唱戏唱得多了,普通的一句话说的也似带着些唱的韵味了。
    “师傅,”一个面容俊俏的小生弯着腰将一件青灰色的外衣披在男人身上。
    “你到底归来嘛……”男人放下手里的戏服,起身看着高耸的城墙。
    小生身板笔直的,比男人要高出半个头,扶着男人慢慢往屋里走去。
    “师傅,天凉,担心身体。”
    男人到了屋里,手里依旧是紧紧抓着那件戏服,微微颤抖。
    “师傅?现在晚了,休息吗?”小生微笑着问。
    男人的眼神不好了,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化着淡淡戏妆的人,这样的一张俏脸啊……微吊着的凤眼,小巧挺立的鼻,还有……还有这张风华绝代的嘴啊,多少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从这张嘴里细细吟唱出来了,唱的人们肝肠寸断,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走步一个转身一句戏词,就能换的满堂喝彩,还有那个人为自己描眉……
    “师傅”小生叹了一口气,扶着男人往房里走去,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雕着繁纹的木门。
    ******
    “四儿,”男人靠着床边,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他……怎么还不回?都二十年了,这战怎么打这么久,瞎子说过……等战打完了,他就……”
    “师傅,”小生难掩饰脸上的悲伤,“他……他早就……”
    “他就来接我。”男人阖上眼。
    让男人躺好,为他盖好被子,小生想拿走男人手里皱巴巴的戏衣,无奈被纂的死死的,小生看了眼男人,轻轻退出去关上了门。
    ******
    黑瞎子胯下的马不耐烦的踢了踢腿。
    “花儿……”黑瞎子一身戎装,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
    弯下腰,黑瞎子凑到谢语花的脸边,细腻如瓷的皮肤让他爱不释手。
    谢语花不快的扭开头。
    “花儿……”黑瞎子又急又无奈,“你看我都要……”
    出征的号角吹响了,鼓声一下一下捶在所有征人的心头。
    “花儿……”黑瞎子的声音里带颤儿。
    谢语花转过头,红着双眼睛望着黑瞎子。
    看着满脸委屈的谢语花,黑瞎子都快心痛死了。
    拉过谢语花的头,仓促的吻着他的泪水,黑瞎子低喃着:“花儿,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你要回来”
    黑瞎子急切的吻上那柔软甘甜的唇。
    分开之后,黑瞎子没有回头,用力扯过僵绳,那两块黑色的镜片后洒下两滴泪,落到扬起的尘烟里。
    “驾!”
    “瞎子……”谢语花已是泣不成声。
    ******
    夜里男人醒来了,绣完了最后几针线,男人起身换上了这件单薄的戏衣。
    坐在镜子面前,男人梳着那头干燥的头发,边梳边掉。
    像梦里无数次那样,男人为自己画着妆,伸手拿口红的时候,碰翻了盒子,东西嫣红的撒了一地,男人失神的看着一会儿,就差一点了啊……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样的年轻,那双眼睛还像会说话似的水灵。
    摸着自己下垂的脸,男人笑着咬破了手指,将血比作口红抹在了干涸的嘴唇上。
    ******
    “啊——我已等待千年,”
    男人站在高台上,声音凄凉的唱着,
    “为何良人不回来啊……”
    男人娴熟的走步,甩袖,转身。
    “不想再问你
    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
    你到底归来么……”
    “嗷——呜——”
    漆黑的夜里传来狼的叫声,凄凉婉转。
    男人脸上带着笑眼角挂着泪。
    两只有神的绿眼睛像鬼火幽暗的燃烧在下面,紧紧的盯着城墙上细碎吟唱的男人。
    ******
    男人捂着心口哭的不成样子,
    “想着你的心
    想着你的笑
    想捧在胸口
    能不放就不放……”
    对上了那双同样远远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男人愣了愣不唱了,“瞎子……”
    “嗷呜——”狼竟也回应了一声。
    男人笑颜如花,步步走向墙边,半只脚踩出了墙边。
    “瞎子啊……我等的好苦啊……”
    男人只剩一只脚尖还踩着,他稳稳的立在那儿,就像小时候师傅教的那样儿,背挺直,脚绷直,要稳稳的,像水里净直的荷花……
    “嗷呜——”狼走近了,伫立在墙角,仰着头看着风吹纷飞的粉红戏衣,上面的那些鸟儿竟跟活了似的,围着男人舞动。
    “瞎子,你来接我了吧……”
    男人身子一斜,轻盈的跳进了浓稠的夜色里,粉红的戏服跟花儿似的在空中抖动着,带着男人朝狼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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