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说得“义正言辞”“声情并茂”，还没见得“刘妻”动摇，小狐狸却早早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
    “爷爷说过，无脸怪最终作乱，起因好像都是在自身的厌倦和混乱。还是第一次是因为被人识出才杀人。那就像哥哥说得那样，你终于找到这么个特别的人，得偿所愿了，真是太好啦~我回去要跟爷爷说，爷爷也一定会很开心~”
    小狐狸兴奋地拍着手，巴掌大的脸绽放开最大的笑容，小嘴掩不住地咯咯直笑。
    一柱金光突然直降而下，笼罩在小狐狸周身。耀眼的光芒外泄，将整个院子都照耀得金碧辉煌。院外的村民被这突然的金光给射懵了，统统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闭上眼睛，阻止刺眼的光芒射入眼睛。
    在这一片金光万丈的庄华中，唯一没有闭眼的只有三个人：
    一是对光线丝毫没有感应的盲眼书生，二是觉得老天爷也赞同哥哥正沾沾自喜的小狐狸，三则是被眼前之景震慑愣神中的“刘妻”无脸怪。
    那双冷光聚散的眼看到的是在金光笼罩在突然出现的兽耳兽尾的孩子。
    纯洁无瑕的双眼，天真烂漫的笑容，欣喜地四顾悬浮的金光点点，开心地拍手蹦跳。
    人都说孩子是救世主，特别是灵动可爱的小脸上浮现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时，无脸怪觉着自己看到了沐浴在金光宝气中的仙童。
    纯净，宽赦，救赎……
    弯弯的眉眼映入眼中，银铃的笑声传入耳中，僵硬鬼怪的面容动了动，喉结费力地蠕动：
    “咯…咕…咯咯……”
    它跟着孩子一起在笑。
    金光看似长久，又似乎稍纵即逝，铺天盖地的夜幕反而笑得比以往更暗。
    卓然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敏锐地感觉到无脸怪的松动，趁机用更蛊惑的声音道：“你，还悔么？”
    杂乱的头发左右晃了晃，在金光中恢复了些神志的无脸怪有些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悔……”枯槁的面容却有几分死寂之色。
    它怎不懂卓然语中的蛊惑，但事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卓然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放松的微笑浮在嘴角。
    这时，刘家院子紧闭的门被人推开，卓然和小狐狸回头，无脸怪似有所感，顶着刘妻的面容慢慢走出来。
    村民们拥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汉子脚下虚浮，像是大病未愈。
    三三两两的人入了门后不敢再往前走，举着手中的“武器”戒备地盯着院里的两人，卓然和无脸怪驻足堂屋前，两方隔着整个院子泾渭分明。
    汉子刘大撑着苍白的脸庞凝视着那张似熟悉有陌生的面孔许久，无脸怪的眼神暗了暗。
    “你……”虚弱的身体使得刘大的声音显得黯哑，“我妻子和她妹妹，她们……她们还活着么？”
    “……死。”杂乱的头发动了动。
    刘大心头一凝，虽然他早就猜到，但真正知道时……
    “怎么……死的？”
    “……病。”
    刘大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松了口气，但他确实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再度凝望一眼那张脸，刘大别过头，手沉重地挥了挥。
    “你走吧，回你的山中野林里去，不要，不要再出来了……”
    冷冷的眼光涣散开去，遂又凝聚，无脸怪默默地朝卓然和他身侧鞠了鞠躬，虽然它现在看不到了，但它知道，那里站着一个仙童般的娃娃。
    披着发低着头，它静静地走到刘大面前，村民们立时撤出好大一条通道来躲得远远的，它仍是低着头，经过刘大身侧，穿过人群，隐入黑暗之中。
    “多亏了哥哥，它能这么无悔地离开，爷爷说过无脸怪还从未得到过这么好的结果呢~”小狐狸拉着哥哥的手，一脸“哥哥最棒”的自豪感。
    “怎能不悔？”卓然凝望着远方的夜幕，冷冷的声调中透着悠悠的叹息，“它其实很后悔，它其实想留在刘大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