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丑儿望着大堂里，那人满头白发，面容多了沧桑，眼角似有浅浅的皱纹，很浅，那些皱纹像是化作一个声音不断回响，十年十年十年。
    艾丑儿摸向自己的腰间，不是粗重的剑，是把轻巧的鞭子。
    薄九骄早就注意到那人不同寻常的目光，不是打量，不是询问，没有怀疑，那应该是赏花赏雪的目光，他像一个路过的旅人，看的是花开的热闹，看的是雪落的凄寂，看的是一眼就看的明白的东西。
    他不认识艾丑儿，他也曾经疑惑，同样名满天下的侠客他大多都见过，柳絮青白楼主像是避讳他一般，十年不曾与之谋面？
    艾青阳被雷音揽着，醉的不省人事，吐出来以后，面上倒不显的那么难受了，像是安静的睡着了。
    ……
    聂笠神色虚浮，手肘支着头：“景儿，你说一个人花了五年经营，十年祭奠的一份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景儿伏在他腿上，战战兢兢，还怕他再颠起来：“是说楼主么？”
    “景儿聪明了。”聂笠摸摸他的头顶，眼睛里却充满思虑。
    “先生是说青儿的娘亲么？”景儿微微抬头，静静望着聂笠。
    聂笠淡淡一笑：“是呀，呐，景儿，你知道我们柳絮青白楼顶阁放着什么么？”
    “天字卷的武林秘辛。”景儿一顿，又说：“还有见之如见楼主，得之可得柳絮青白楼的璇玑令。”
    “嗯，那不是璇玑令，是你楼主的定情信物。”聂笠嘴角弯的那抹笑似是讥讽，讽刺的是艾丑儿。
    “景儿啊，你知道正派人士最趋之若鹜的地方吗。”
    景儿摇头。
    “不是有艾丑儿和聂笠的柳絮青白楼，不是有柏寂和水漫天的武林盟主府，而是回雪山庄，武林盟主柏寂的佩剑龙舞，雷音是佩剑长燕，还有碧水剑，奘鬼剑，麒麟双匕，战天枪，剑乃兵器之首，回雪山庄的青阳剑名扬天下，虽然只现世三年，失去踪迹十年，却到今天都被赞为天下第一名剑。”
    “青阳剑，青阳剑，青阳剑……”
    “是江湖人的，那个不想有件趁手的兵器，可丑儿不能有了，因为现在他使长鞭……”
    聂笠嘴角下拉，看起来像是悲伤，很像，景儿不敢出声的自下而上的望着他。
    聂笠突然又笑了：“他明明最善用剑的。”
    聂笠闭上眼，眼前大雨洗不去浑身血迹的艾丑儿，手上的剑是寒光的射目，脸上是满面的泪水，一定是是泪水，那样凄绝的眼神一定是泪水染出来的。
    那有十年了吧。
    那天，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他站在雨中推开聂笠的家门，雨水浸透他单薄的衣裳，他说：“阿笠，我回来了，阿笠，我是不是死了？”
    聂笠只是一介书生，拖他进屋都费力，可聂笠还是做了，聂笠勉强扶着他，坚定的对视他的眼眸，对他说：“你没死，你赢了，你只是杀了一个人，杀了她，你就赢了，柳絮青白楼也好，玄机谷也好，谁也不敢为难你了，你应该高兴，你和玄机谷在没有关系了，对了，艾丑儿，你去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名字叫艾丑儿，是柳絮青白楼的楼主，是前武林盟主的儿子，是这江湖上一等一的侠客！”
    那天起，名为艾丑儿的用鞭子的男子成为好多年群龙无首的柳絮青白楼主，江湖上最阴毒的门派玄机谷派出了几次暗杀，都被凝聚而来的楼中高手挡下。
    听说，艾丑儿亲自去了趟玄机谷。
    后来，玄机谷十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线。
    从此，柳絮青白楼的名声如日中天，大有超越二十几年前艾盟主在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