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枳云刚刚到车站，就看见站台处一个穿着休闲衣的女子朝他挥了挥手。
    “你就是柳枳云先生吧。”女子迎面走来，疑问的话却用的是肯定的语调，“我叫顾晓，是阿轩的未婚妻。”
    柳枳云茫然的应了一声。
    ----有种正牌君和炮灰君相见相杀的赶脚。
    顾晓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路上出奇的安静，本来柳枳云是等着顾晓开口的，可这个女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神情安然，于是柳枳云也不说什么，侧头看着车窗外，些微寒风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看着街边倒退的风景，心情平静得异常，恍惚中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和莫哲轩的恋情是十分隐秘的，当时莫哲轩的事业蒸蒸日上，容不得这种地下的、还是有悖常伦的恋情存在，所以在外人眼中，柳枳云不过是芸芸大学生中的一员，和商界的新秀毫无关系。
    除了林夕和……吴恩。
    吴恩是莫哲轩的助理----包括公事和私事的助理。莫哲轩对这个人很信任，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吴恩，而柳枳云第一次和吴恩交谈，是十九岁生日那天。
    那时候柳枳云已经和莫哲轩确定关系了，正处于“小别胜新婚”的阶段，所以那天清晨柳枳云抱着书出了宿舍看见吴恩时，是很惊讶的。
    吴恩这个人很聪明，很会掌握人的心理，所以吴恩十分淡定的一句“老板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就成功让柳枳云二话不说翘了当天的课跟着吴恩走了。
    莫哲轩在市中心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距离公司很近，柳枳云本以为吴恩会带他去那里，但是吴恩却把车开向了城郊。
    “我们是去哪儿？”柳枳云有些惴惴不安。
    吴恩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到了就知道了”。
    柳枳云对人的戒备心是很强的，别看他平时跟你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样子，其实在他的心里仍有一堵墙隔着你们之间的距离，所以他会相信吴恩完全是因为莫哲轩。
    他十分信任莫哲轩。
    这一点吴恩看得很明白。
    “柳先生，”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吴恩忽然叫道，柳枳云立刻转头看他，“柳先生，我想问您一句，您真的爱老板吗？”
    这话就像是怀疑他对莫哲轩不贞似的，柳枳云没能忍住心中猛然升起来的愤怒，开口就是反问：“吴助理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恩了然的看了一眼他因生气而微红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对不起，我并没有任何怀疑您的意思。”
    柳枳云一愣。
    吴恩看着前方，“到现在我也不想隐瞒我的想法了，说实话我很不希望你和老板在一起----先别生气，请听我说完。你大概也知道老板现在也算是商界里一股新起的力量了，但她还不足以在商界有鼎足之地，而且现在有很多家族公司向老板递出橄榄枝，用的是商业联姻----关于这一点，你们写小说的一般都会觉得很委屈女方吧。”
    吴恩似笑非笑勾起的嘴角让柳枳云哑然。
    “其实在我看来这是非常好的，商界里不乏漂亮的女人喜欢老板，而也许正因为老板是同性恋，所以他可以选择一个有利于公司发展的女人结婚，至少在你出现之前，老板他……他是有这方面打算的，那时候我毫不怀疑老板将会是未来商界的主宰。”
    “……”柳枳云忽然有些明白了。
    “你的出现一开始是不确定因素，现在则完完全全变成了阻碍因素，你成为老板的恋人之后，老板当天就拒绝了所有的联姻，只和其他公司保持商业来往，你根本猜不到这个举动让公司损失了多少，但我们没办法，老板固执起来没有人----也许你会是一个例外----没人能说服他，所以我们只好撤销所有的计划，按照最坏的打算重新制作公司的发展方案。”
    柳枳云失语片刻。
    “你的意思是……我就像哲轩成功路上的拦路虎吗？”
    吴恩余光看见柳枳云被发丝遮住的侧脸。
    “可难道为了事业，连感情也要抛弃么？”
    吴恩一惊，想说什么却被柳枳云接下来的话震住。
    “你跟着哲轩很久了吧，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吧，什么时候哲轩是开心的，什么时候他是不开心的。”
    吴恩无语凝噎。
    然后他看见柳枳云抬眸，清澈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怜悯的笑意。
    “吴助理，有过喜欢的人吗？”
    这句话真正让吴恩感到了挫败，两人沉默下来，车开了没一会儿，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前。
    柳枳云不解的看着他。
    吴恩依旧是冷淡的样子。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我的确没有喜欢的人，对于我来说，事业就是一切，但是----”
    吴恩扔给柳枳云一把钥匙。
    “但是我还是想忠告你一句。”
    柳枳云露出一点迷惘的表情。
    吴恩看着前方，已经大亮的街道上有了晨练的人，阳光稍稍烈辣，吴恩眯了眯眼。
    “千万别陷进去。”
    停车时的惯性让柳枳云磕到了头，他皱了皱眉，清醒过来发现他们在一个小区里停下了，顾晓付了钱，然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小区路道两旁种满了树，郁郁葱葱的一片，柳枳云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罅隙落在地上的光斑，有瞬间的恍然。
    十九岁的生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吴恩把他送到一个陌生小区前，给了他一把钥匙和一个陌生地址就走了，他一个人不安的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按照那个地址走到了一个公寓门前，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门。
    咖啡色基调的房间让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心脏瞬间砰砰直跳，柳枳云屏着呼吸，客厅里很安静，厨房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柳枳云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到厨房前，里面围着围裙的男人皱着眉看着食谱做菜，柳枳云静默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男人大概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一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枳云……怎么这快……”
    柳枳云忍不住笑了：“是打算给我惊喜么？”
    男人有些恼怒，却在柳枳云明媚的笑容中化作云烟，他叹一口气盛好菜。
    “今天是你生日，本来是想亲自做饭给你的，可是这个真不是我的强项……”看着卖相不佳的菜色，男人犹豫着要不要倒掉，“要不还是出……”
    柳枳云已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枳云？”
    “很好吃。”
    柳枳云弯着眉眼笑得开心，眼角却带着点点晶莹。
    “枳云？”男人瞬间有点慌乱。
    柳枳云擦了擦眼睛，唇角的弧度上扬，声音都是笑着的，“抱歉我……我太高兴了……”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为他过生日，第一次有人为他的生日亲手做菜，柳枳云越擦泪水越泛滥。
    男人无奈的叹口气，搂过枳云的腰，细心的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都已经成年了还这么爱哭。”男人的口吻满满的宠溺，“以后每一个生日，不，每一天，每一天我都亲自做饭给你。”
    柳枳云几乎是瞬间想应下好，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吴恩的话，然后他笑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那么忙，怎么会有那个时间啊。”
    男人看着他微笑着却悲伤的神情，心中钝痛，下一刻就把柳枳云紧紧抱在怀里。
    “会有的，我发誓。”男人的嗓音还是那么低沉好听，“一定会有那个时间的。”
    之后的日子里莫哲轩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他们住在这个公寓里，早上分别晚上相聚，就像是多年的爱人一样相守着生活着。
    顾晓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清秀单薄的男子没有动作，于是又转回去叫了一声：“柳先生？”
    柳枳云顿时回过神来，朝着顾晓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跟上顾晓的步伐。
    十九岁那天，他和莫哲轩毫不意外的上了床，发生性关系之后他们真正的陷入了热恋，现在想起来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那些久远的往事还如同昨日的记忆一样熠熠闪光，在那些由微小的幸福构成的时光里，柳枳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未来和信任。
    可现在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顾晓刚走了两步就忽然想到了似的回头笑着说：“说起来，你和吴恩，也算是故人吧？”
    柳枳云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