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雨夜，沈侍封果真如约回来了。
    那夜，屋外寒风凌冽，屋内烛火微亮，沈侍封敲开石屋的大门，看见少年眉宇含笑，竟将这一月萦绕心头的戾气洗的干干净净，屋内温暖的气息，带走了周身的寒气。
    然而，取下蓑衣，那满身的刀伤还是叫少年猛得了一怔。沈侍封没有多言，竟自冷着脸，坐在石床上，手里紧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其实，他是在考虑如何向少年解释这一身骇人的血迹，狰狞的伤口。
    解释，怕是沈侍封这辈子最不会做的事。
    “你回来了。”
    少年褪去了方才的诧异，眼眸中平静而温柔。他开始烧水，为沈侍封宽衣，小心的清理包扎伤口，一切如同稀松平常般的小事，中途未曾多话，也未曾有过半丝的胆怯。
    “我，就是这般在刀口舔血的人，你可还愿跟我走？”
    沈侍封将那一身血衣扔到了火堆里，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少年走近，为他整理前襟的衣领。
    “我只跟你走。”
    于是，沈侍封便把祁栾带走了，带到了他永远都不想叫这个干净白皙的少年沾染的，血雨腥风。
    他们入住了一间建在溪边的山庄内，在鬼主杀死了老鬼主接手鬼道以后，便大规模地肃清了老鬼主的手下的一干势利，而这所宅邸，便是前任大护法的一处私宅。
    纵使那时，沈侍封仍是十小鬼的首领，并没有护法的头衔，可是鬼道中几乎所有人也将他当护法来看，如今鬼主早日接任，很大的功劳便是这位凶神罗刹的功劳，护法之位，早晚如此。
    然而，在祁栾于宅邸住了半个月后，他才发现自己与沈侍封的生活，或者说与宅子里所有人的生活都格格不入。并不是因为自己出身于那种叫人厌弃的地方，沈侍封只说他带回来一个贴身侍童，并未同任何人谈及过他的出身。而是，除了祁栾，山庄内纵使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会一两手武功招式。
    而他，除了研墨铺床，打理房子，却什么也不会。
    “公子，我想习武。”
    直到祁栾在府里生活了一个多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咬着嘴唇，有些任性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时，沈侍封正坐在书房看书，他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漫不经心的道：
    “过了春，你就十二岁了，现在习武是有些晚了点，不过大器晚成也不好说，明天我就交给你一些基本的东西，你来学学看。”
    从那日起，祁栾在沈侍封身边呆了五年，沈侍封本以为这文弱少年说习武只是随口说说，没几天就受不了这苦了。可没想到他每日晨起练功，从未间断，而这五年时间，虽未有大建树，不过倒是会些拳脚，身子骨多了些劲头，勉强能和沈侍封过个几招了。
    纵使五年时间，沈侍封为了巩固鬼主和自己在鬼道的地位，常年漂泊于江湖，可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回家，总会有个人每日将房屋打扫好，等自己回来。
    可是，叫沈侍封没有想到的是，五年后沈侍封还在浴血杀人的时候，祁栾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去了总教，要去当小鬼。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沈侍封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纵使祁栾的决定，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决定。沈侍封自己也是小鬼出身，他明白，当小鬼谈何容易，每年都会有一百个孩子被选进去，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十个，冷血无情，阴险狡诈，看透人情冷暖，受尽背叛报复。可是，这便是祁栾的选择吧。
    一切，随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