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璃絮絮叨叨讲完谢流云和他第十七朵烂桃花的故事时，楼梯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然后是两个人下楼梯的声音，唐煜在前，张旭在后，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散漫，显得没有焦点，跟在唐煜身后一直走到玻璃大门前。
    唐煜伸手拉开大门，门上的水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听了听，只有三个音阶。
    “回家吧，你只是去公园转了一圈，墨染只是你的同班同学，你不认识我，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唐煜开口，声音低沉，有一种奇怪的诱惑力。
    张旭点点头，像听话的傀儡一样走了出去，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店外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之中。
    直到张旭走远，唐煜才缓缓地踱回到吧台，我偷偷看他一眼，除了脸色苍白，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辛苦了，解决的怎么样？”陆璃变戏法似的从把台下端出一杯橙汁，推到唐煜面前。
    “嗯。”唐煜应一声，声音像是哼出来的，听上去没什么气力。
    “璃，你不是说你这里没有橙汁这种儿童饮料吗？”谢流云瞪着那杯橙汁，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咦？我有说过吗？你记错了吧。”陆璃眼也不眨地回他。
    “你明明就有说过！”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真是两个无聊又幼稚的男人。
    发觉到越来越多的人看向吧台这边，我眨眨眼不去掺和这两人没什么营养的争吵，悄悄把椅子挪开一点，却突然感到手腕上一阵凉意，抬眼看去，一只手镯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手腕上。
    镯子通体银白，没有多余的雕刻与装饰，在吧台的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莹润纯美，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送你的礼物。”见我看他，唐煜微微一笑。
    我呆了一下，然后快速低头掩饰尴尬。
    真是……笑那么好看干什么？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自己看呆了！
    “啊——！小煜煜你太偏心了！”陆璃不满的指控，很是哀怨，“怎么就没见你给我送过东西？”
    “你是我妹吗？”唐煜斜他一眼，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无比犀利，“谢流云，现在算算你的账。”
    “我又没欠你什么。”谢流云嘀咕一声。
    “是吗？”唐煜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又摸出一支黑水笔，把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后，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暑期志愿工作缺席，迎新会上缺席，学生会缺席，第一天上课缺席，手机关机，家里没人，谢氏医院里也找不到，校长已经急得准备请110帮忙找人了，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谢流云双手一摊，颇有些无赖的架势，“要不你说怎么办？”
    “很好，”唐煜又是一笑，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感觉，似乎就是等着他这句话，“扣分和记过，你选一个吧。”
    “有第三个选项吗？”谢流云脸上的笑垮了下去。
    “有，”唐煜笑得更开心了，欲言又止，“少年班的胡教授想请你帮个忙……”
    “行行行，我帮我帮。”谢流云摆一摆手，一副当苦力的悲壮模样。
    “既然你人都出现在京大了，最好能让教授随时随地都能联系到你，知道吗？”唐煜“啪”地合上笔记本，以一种颇具有威胁性的微扬声调结束本次谈判，然后接过陆璃递过来的工作服进了一旁的更衣室，“谢流云，送墨染回家，还有，墨染的晚饭你也一并解决了。”
    “是是是，”谢流云拎起我的红色背包，朝我龇牙一笑，“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亲爱的？我眉毛一挑，下一秒，一只高脚酒杯飞向他，却被他一偏头躲了开去，而那只杯子则是“啪”的一声撞在墙上，粉身碎骨了。
    谢流云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墨染你想谋杀亲夫啊？”
    “不好意思，”我转转手腕，“我也不知道那只杯子怎么会从我手里飞出去的。”
    “算了算了，反正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被你砸过多少次了……”谢流云自言自语的道，注意到陆璃脸上的笑容有扩大的趋势，他抓起我的手一路跑出了酒吧，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谢流云，你发什么神经？”我甩开他的手，仅仅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让我累得直喘气，这小子不知道我是运动无能吗？
    “墨染，你摔的那只杯子，是璃最喜欢的。”他缓下了脚步，看着我笑。
    “所以呢？”我不明所以。
    “所以以璃那种睚眦必报的个性，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的话，现在已经被他逼着签下卖身契，免费给他当小工了知不知道？”
    “那我哥怎么办？”我忽然想起唐煜。
    “谁让他逼我去帮忙呢？现在让他慢慢还债吧，”他幸灾乐祸的道，“这就是现世报啊现世报。”
    哥哥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道歉。
    路过一个告示牌的时候，我被贴在告示牌上的巨大海报吸引了注意力，如果我没有眼花，海报上的人貌似是我身边的谢流云谢大少爷，上面贴满了女生留下的写满了各种联系方式的便利贴，旁边还贴着几张表格，我扫了一眼第一张表格，是上学期的期末测试成绩，一长串的名字里排第一的赫然是“少年班谢流云”，紧接着第二张是暑期阶段性检测的总分榜，第一名的位置又是“少年班谢流云”，而后面连续几张分科排行榜的榜首无一例外都是“少年班谢流云”，末了还有一张荣誉榜，各种各样竞赛名目后面紧跟着“第一名谢流云”……
    “……”我盯着眼前一连串整齐的“少年班谢流云”和“第一名谢流云”，忽然明白为什么少年班的教授护短护的这么理所当然了。
    “墨染走啦，看什么呢你，”已经走出几步的谢流云折了回来，抬眼打量告示牌上的海报和后面一连串表格，扑哧一笑，“现在崇拜我还来得及哦，需要我签名吗？”
    “滚。”我翻翻白眼，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成绩单，不由的脸色铁青，绕过他往不远处的大门走去。
    果然，学霸什么的都是容易让人忌恨的家伙。
    “墨染你慢点走啊，小心脚下。”谢流云心情颇好的打趣道。
    我不理他，继续走，却在踏出校门的一瞬间感到莫名的心悸，空气中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味，我四处张望，发现了不远处围成一圈的人群，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促使我挤进拥挤的人群，在拨开又一个挡路的路人后，眼前的情景让我浑身一震。
    “墨染你怎么……”紧跟着我的谢流云猛地住了声。
    一个穿着京大附中制服的男生侧着脸倒在地上，一辆卡车停在不远处，车窗碎裂，猩红的血流作一地，像妖娆绽放的玫瑰，透出死亡的气息。
    张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