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别样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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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所有过往,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日常片段。
_______题记
平遥板寸,叶秋斜片刘海定位烫,平遥的某个前女友说跟吴尊的发型一样。
平遥发质粗硬,叶秋发质柔顺,乌黑。
平遥的眼睛有点小,叶秋眼睛大而黑,最重要的是,清澈。
平遥183cm,叶秋179cm。
平遥打篮球有身好肌肉,叶秋背画板有身好骨架。
平遥学机械制造。叶秋是美院的,那边床位不够,把他插进了平遥的寝室。宿舍8个人,他是唯一的一个艺术生。
叶秋刚搬进来时,平遥的室友跟美院那边的熟人打听过,熟人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状,哦——你说那个人啊,不熟啊,不了解,不清楚,就知道他特别不爱说话,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怪阴沉的。
室友回来跟寝室里的哥们儿一学,一帮工科男从此看叶秋的眼神都像看异类。
叶秋却似乎不以为意,每天该干嘛干嘛,从起床到睡觉,上课、画画、读书、吃饭、过周末,都是一个人,也不见他有什么不高兴。
平遥却先看不下去了,从自己座位晃晃悠悠地溜达到叶秋跟前,喂了一声,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叶秋停下素描的笔,抬头,认认真真地看了平遥一样,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四个字,没有,谢谢。
平遥想,这小子的眼仁儿真他妈黑啊,眼白真他妈白,黑是黑白是白的,还那么大,跟姑娘似的。
想完了干咳一声,又晃晃悠悠地溜达回去了。
平遥失恋了,被人家姑娘甩了。
按照他们寝的老规矩,寝室里其他几个人要请失恋的这个吃饭,饭桌上可劲儿造可劲儿灌,以庆祝其脱离苦海回头是岸,重返浩浩荡荡的单身王老五大军。
桌面上一帮子单身王老五都喝高了,猜拳拼酒打屁骂娘无所不为,作得要把房顶给掀了。平遥一眼睛红血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忽然又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邪风,站起来就猛拍了下叶秋面前的桌子,撑着上半身恶狠狠地瞪他,你怎么不笑?
叶秋抬起头,似乎滴酒未沾的样子,眼睛澄澈得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在一帮面红耳赤、东倒西歪、胡嚷乱叫的大老爷们中间,清得像一汪泉,稳得像一座山,静得像一幅画。
叶秋认真地看着平遥的脸,缓慢地、吐字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戳进平遥心里:“好事吗?值得高兴吗?”
平遥当时就愣了,楞完了就哭了,笑了一晚上的工科男终于滑倒在饭桌上,头埋在手肘间,嚎了出来。
那次以后,平遥跟叶秋的关系好了起来,或者说是平遥单方面地对叶秋热情了起来,在寝室里有事没事地也要找叶秋说两句话。
叶秋有时候画画没空理他,有时候抬起头来认真地听他讲,然后认真地回答他。平遥便觉得,叶秋像个被动的陶瓷娃娃,看着精致,接触起来却冷冰冰的,可说他冷冰冰的吧,如果你认真地观察他,又会发现他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从里到外都别样地精致。
平遥是个五大三粗的碴子,当然不可能把这小女生般细腻的心得,跟他那些同样神经粗比电线杆的哥们儿讲。但他又的的确确感觉到了,于是只能自己个儿憋在心里,一个人继续默默地观察叶秋。
通过观察,他发现叶秋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怪异。
每天7点左右起床,去食堂吃早饭。去教室上课。下课后去练习室画画。午饭在食堂吃或叫外卖。晚饭有时候不吃。晚上多数时间呆在学校,熄灯前回寝室。
似乎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叶秋不抽烟喝酒,不打游戏,不交女朋友,衣服一天一洗,这些和平遥寝室里的其他哥们儿,包括平遥他自己都不太一样。但平遥想这也不算啥毛病,人家搞艺术的,秀气点、文弱点、眼光高点、有点小洁癖,都可以理解嘛,是不是?
此外,还有一点,在平遥同学持之以恒的重点关注及越挫越勇的革命精神下,终于得以确定,叶秋这个人,是真的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到什么程度呢?一天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能一天不说话;一周不和他说话,他就能一周不说话;要是一个月都没人搭理他,他就真能坚持一个月不开一句口。
神人!牛!平遥在心里为叶秋竖了根大拇指,这要换成自己不得憋死啊!古人有惜字如金,有三缄其口,但看叶大神这以月为单位甚至直冲年度缄口奖的实力,那说出来的话,绝对字字钻石啊!
是有自闭症还是抑郁症还是怎么着啊?有时候平遥也觉得不可思议,琢磨着叶秋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但看只要别人跟他话,无论什么不靠谱的情形、什么刁钻的话题,叶秋都能正常且机智地应对,再加上那清明得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那条理清晰的思维逻辑,都让人愈发无法怀疑叶秋的智商,反而会产生一种在这个看上去不声不响的闷嘴葫芦面前,自己才是个真正的笨蛋的感觉。
何况也没见过叶秋有什么极端倾向或异常行为,也不能说人家心理有问题吧。
所以渐渐地,平遥就挺服叶秋这个人的,嘴上不说,心里服。
而且其实叶秋这个不声不响的性格也有好处,以他那个堪称秀气的长相,和寝室一众哥们儿格格不入的兴趣爱好,要是换成个贫嘴贱舌的,说不定得挨几顿胖揍呢。而叶秋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异类”,夹在一帮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有事要闹事、没事也要挑事的大小伙子中间,能安安稳稳、无风无浪地度过四年,说是运气也好,说是能耐也未尝不可。
可能在平遥那帮哥们儿的眼中,闷嘴葫芦似的叶秋怪虽怪了点,好在不烦人,不声不响地往那里一坐,存在感几乎为零,不扰民,不起事,就没人想得起来去找他的麻烦了。
然而同寝室的不找叶秋麻烦,外校的却找上来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挺老套的:外校一哥们儿看上叶秋他们学校一妹子,这妹子也是美院的,和叶秋同班,就喜欢叶秋这种沉默是钻石的性格,再加上叶秋长得清俊,属于挺受女生欢迎的那种类型,妹子就眼中心上只有一个叶秋了,其他人包括外校哥们儿一概瞧不上,可把那哥们儿气的。
偏这哥们儿的爹在市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哥们儿好歹也算个官二代,在学校里向来横着走,是个绝计受不得一点儿气、吃不得一点儿亏的主儿。叶秋这回让他大大地落了面子,他就找了一帮平时巴结自己的小混混,暗地里跟踪了叶秋好几天,摸准了叶秋的行程路线,就在一个夜黑风高还飘着点小雨的晚上,把叶秋堵在校门边上一条黑咕隆咚的小胡同里了。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若按往常,平遥这个时间点都窝在寝室里打游戏。可那天晚上平遥多吃了两只大闸蟹,打游戏时胃就开始抽抽。
平遥胃不好,动不动就给他疼一把,平遥也算疼出经验来了。这回一抽抽,他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得,又犯病了。
备着的胃药用光了,他就披上外套出门买。要不怎么说该着呢?放到平时不打紧的时候,平遥买药都是去校医院的,有学生医保便宜啊。可眼见这胃抽抽得越来越厉害,平遥也不敢耽误了,噌噌蹭地就奔校外的药店去了。因为他们寝室楼靠校门,药店也在校门边上,去药店比去校医院近很多。
于是就赶上了全武行的开场。
平遥路过时本来没想管,这种多打一的情景他初高中时见多了,上去帮忙才是脑袋被驴卷了。
可他跑开几步后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站着想了想,再想了想,卧槽!胡同头里被围殴那小子,不是叶秋吗!
得到这个认知后,平遥几步又跑了回去,撸起袖子就加入了多打一的行列,帮一、打多。
事后,平遥同学躺在医院的病床里,曾进行过一番深刻的反思,当时怎么就脑袋一热、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地就冲上去了呢?反思半天,得出结论:脑袋被驴卷了。
脑袋被驴卷了的平遥同学,当晚在小胡同里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叶秋那个整天抱着画笔杆子的小身板果然是指望不上的,平遥一人几乎承受了来自敌方的全部火力,一边得挡在估计根本没打过架的叶大画家跟前,一边得格起拳头护住头胸,抽空还得飞起两脚将突破禁区的敌人踹趴下,实在是个辛苦万分的工作。
而小混混们也终于明白过来了,不放倒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大个子,就没法收拾头儿叫他们收拾的人。于是也没了顾忌,嗷嗷叫着一拥而上,披哩扑咙叮了咣当围着平遥就是一通揍。
虽然凭着从小跟一帮熊孩子们相爱相杀的经历,以及初中时期某段不太光彩的历史,平遥积累了足够的关于肉搏战的胆识、智慧及经验,但毕竟多年不练,以一当十的打法也不是长久之计,终于,在一个拳头恶狠狠地招呼上他原本就抽筋的胃部后,平遥同学光荣地趴下了。
好在这时校园里的保安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小混混们作鸟兽散,平遥和叶秋俩人也上了救护车——平遥是被抬上去的,叶秋好点,还能自己站着。
刚上车时平遥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清醒到竟然听见平日里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叶大画家急急地对医生道:“我不要紧,先救他!”
疼得两眼发黑的平遥就瞬间觉得,这份罪遭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