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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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阳州从他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之后,除了自己每天的例行公事,立轩大多的生活都跟博涛绑在一起——合唱团的学长,院学生会的学长,校学生会的学长,多重的身份使得两个人的接触不得不多了起来。立轩可以确定,除去他,这个学校里大概没有讨厌孙博涛的人,就像他从小到大一直看到的那样,这个人把人做的太完美,至少别人,看不穿他。
应该是心中有数,他最近也很少和立轩提父母的事情,只是在生活上的关心多一点,安排适合他的适量的工作给他,反而让他有了,啊,是不是过去的自己太敏感了的错觉。可他依旧坚信,孙博涛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有目的的,必须要保持距离。
“立轩,想什么呢?手下别停,停了今晚就真的别想回寝室睡觉了。”
“啊……抱歉,学长。”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今天是被博涛叫来整理资料的,他原本以为能有不少大一的干事,结果只有两三个人,收拾了一阵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也难怪,要不是因为他想要靠忙碌分散精力,还跟博涛私下有交情,他也不会留在这里。
将文件分类,按时间内容整理,放进不同的文件夹。也只有依靠这种机械性的工作,才能抑制住自己脑内的胡思乱想。
“你是还,忘不了他吗?”
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
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吗?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会被一针见血地戳中。这又是何来之意……为何要提及这点,还觉得现在的他不够窘迫吗?
立轩抬起头,看着坐在那里一幅悠然模样整理文件的博涛,手也重新动了起来:“学长……想要我怎么回答呢?我是说忘了好,还是没忘好?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会信吗?若你不信,我说又能怎样。现在的我在这里,做着我该做的事情,和他也断了联系,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我不能控制得了。”
这样的答案,可能是最好的答案。
“哈哈。”博涛笑了一声,往后笑声逐渐变大,立轩曾经听过这种笑声,从小到大,他的笑都几乎是有分寸的,只有听到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会发出这种笑声。
我的答案,有这么奇怪吗?
“你啊,还真是长进了呢——”博涛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我是比较担心你啊,所有的受害者都很难忘了他。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啊。”
——受害者?
我是受害者吗?
受害者,是被加害的人。我被加害了吗?
没有啊。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发生的啊。
如果我第一次就推开了他,如果我没有去吉他社的纳新,如果我没有去再去他,如果我一直无视他的存在。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人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所伤,是人的错。
美,是无辜的。
“……我不是,什么受害者。”
“啊,你也这么觉得啊。”博涛对于这句话一幅司空见惯的模样,“大家都这么觉得。大家都认为,是我被吸引的,所以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觉得,美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吗?”他开始在屋子里踱步,“美可能没有错,不收敛自己的美,就是罪恶了。人终究不是花,花不得拒绝采摘,人却可以拒绝。吸引他人没有错,不拒绝,肆意利用自己的美就是罪恶。”
“逻辑上……的确没有错,可是……”
“他,和我的女朋友上床了。”
博涛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立轩,目光里的冷冽让立轩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一瞬间博涛又恢复了常态,“虽说是父母安排的,自己也没有多喜欢,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让人不愉快不是?你觉得,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学长……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也不是什么事情。作为受过伤害的我,只能努力保证,让他离我身边的人远点了。我这边都完成了,你这边还差多少?”
“啊?马上……”
“嗯,干完一起出去吃个夜宵吧。对了,我女朋友,不,前女友,现在还和他在一起。”
轻描淡写地一说,博涛抱起整理好的文件夹,将它们一个一个放进柜子里。
*
怎么做才好呢?
躺在寝室的床上,阳州依旧在纠结怎么办才好。已经说完了放过他就不能再轻举妄动,可是不轻举妄动心里又不爽。不爽就想做些什么,可一想到可能又会惹到小少爷……之前他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情况——根本就没有遇到过需要他这么费心的人。
“还在想啊你。”叼着棒棒糖在电脑前奋战的吉子,摘掉耳机冲着他嘟囔道。
阳州侧过身去,继续持躺尸状:“别管我——”
“好好——”吉子又戴上了耳机,进入下一场奋战。
烦死了。
通过将近一周的小少爷生态观察,他对立轩的兴趣有增无减。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个人身上的哪点让他感兴趣。说是知己知彼,这小少爷的人生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知的,规律到无趣,而这种规律又感觉和那种倔强,他面对他时的倔强与坦率无法重合。
无论是初次相遇时,还是以后所发生的种种。
(“我想要,再听你弹吉他。”)
明明是你,先挑引我的啊。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玩得太过,那天本来就是想把小少爷引过来,让他乖乖来见他,本来也没想太多,可不知为何嘴上就说了太多,说了太多也就做了太多,然后这小少爷还比他想象中的有本事,让他预料错了——
(“我和学长,已经两清了。”)
你越这样,我就越不想就这么放手啊。
其实一开始他真的只想听他对自己曲子的评价,给他弹琴听。在他之前弹吉他的人生里,真的没有人如此在意过他的音乐,大家在意的,只是他的脸,想要得到的,也只是他的倾心。他不费力,就能获得别人的倾倒,不为他倾倒的陌路人,他也懒得搭理。为他倾倒的人,也只是玩玩而已。
与他相伴的,只有他的吉他和音乐。
而这样就足矣。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照常理来说他若这么收手也罢,将这个令人糟心的小少爷扔到一边,继续过自己的玫瑰色人生去,继续过自己一如既往的人生。
——我在……执着个什么呢?
——仅仅是……不爽吗?
一旁小手机的剧烈震动声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深受一摸,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会心一笑,转瞬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走了。今晚不回来~”
吉子摘下耳机,将棒棒糖的棍儿扔到一旁:“去挑战小少爷?”
“不,小彩找我——”
怎么能把她忘了呢?
*
和那么多人玩过,跟阳州固定联系的人只有这么一个妹子,小彩。和他同级,好像和小少爷是一个专业的大小姐一枚。平时和床上完全就是两个人,在学校里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他蛮喜欢这个妹子的,原因很简单,她跟别人不一样,有分寸。
有很多人,和他睡过就开始要确认什么固定关系,索求什么爱,开什么玩笑,那是什么鬼东西,阳州就会经常性被纠缠。而小彩不一样,她很清楚自己和阳州是怎样的关系,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粗鲁呢。”
事过之后,小彩倚在阳州肩上,若无其事地说道。
“什么语气,说的跟几年没睡了似的。”
“将近两个月呢,刚开学是有点忙,后来看你忙就没敢打扰你啊——”小彩的语气里一幅话中有话的味道,阳州噘起嘴,“诶,我忙什么啊~”
“你不是忙着追我们院的小学弟吗?”
“呀呀呀,我追人你信吗?”
“不信。所以那天在教室看见你的时候我也不信。可一看博涛那样子我就信了。”
“博涛?谁啊?”
“我前男友啊,被他捉奸在床你都能忘,他可是把你当害虫一样,每一年都和学弟学妹宣传防范你的措施啊。”
为什么立轩对他一直敬而远之,这是阳州一直在心里深藏的问题——可以看出来,初次相遇之后,再见面的时候,立轩就对他有了某种畏意,或者说是恐惧,他名声是臭,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如果有人干涉,那就可以解释了。
阳州歪歪头,点了根烟:“我说怎么经院的学弟学妹这么难搞……”
“那次,可是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呢。”
“不就是女朋友被别的男人睡了吗?”
小彩无奈起来:“被捉奸在床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当时干了什么?”
“在他走进来发现这一切之后继续做咯,还发出了莫名的呻吟,当时,连我都快受不了了。他整个儿人就傻在那里,他的一生应该是没受过这种冲击。”
“啊……我还做过这种事情啊。忘了。”
“你还能记住什么?”
“因为他的缘故,我勾搭你们的小学弟勾搭的很艰难。嗯,我讨厌他。”
——没有这个人,是不是立轩早就乖乖来找他了呢?
“我劝你现在收手噢,混球。”没等阳州反驳,小彩就将阳州的脑袋扳了过来,正色对视,“你看上的是何立轩对吧?我不知道那小子什么地方好让你看中了。如果是玩玩就算了,那是个十足的好孩子,不是和你闹的对象。而且博涛家里和他家里是世交,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在院里都能看出他的过度保护,如果你要做了什么太过的事情,博涛会做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知道,他不只是一个大少爷。”
这不是玩笑,看这架势就知道,听这话也能知道。言语表达不出事情的可怕性,那个叫博涛的长什么样子他早就忘光了,和他活在不同的圈子,他也不怎么了解。可小彩这么说,就必定不是骗他的。
一场玩闹,何不就此收手罢?
夸张的不爽也好,愤怒也好,抑郁也好,其根源到底是什么?
他是玩闹吗?他不知道,但也不想收手,心中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让他难以放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继续跟着心走,因为他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就算现在告诉他——再这么做会有生命危险,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只能这么做。
不过若要给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扣上一个合理的名头,该是什么呢?
用怎样的词语,来概括自己的疯狂?
沉寂了一会儿,阳州缓缓开口:“小彩,我——”他又停下了,此时这个混球的脸上,终于没有了轻佻的笑容,夸张的表情,细长的眼里流出某种莫名的伤感,单薄的嘴唇不停开合,像是在加压一般,将肚子里的话挤出来——
“做不到。我做不到,不爽也好不满也罢,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想要他……到我的身边来,想要和他呆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让我现在就这么收手,我做不到。我没有执着过什么东西,也没有对一个人这么费心过,可能是惯性也可能是执拗,已经停不下来了……所以就算杀了我也好,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原来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做不到。
原来,是我无法控制。
想要再次,和你交谈的心情。
“——我们的混球,竟然有喜欢的人了啊。”
“唔?喜欢……”
“嗯,喜欢。你竟然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喜欢,啊,还真是羡慕他啊,何立轩。”
——喜欢?
——我……喜欢?
“喜欢是什么啊?”阳州一反常态,“老子我怎么可能……”
“爱情就是你承认与否,都真实发生了。”
“都说了不可能,老子我只是……”
无视一旁闹起来的阳州,小彩笑眯眯地带着被子躺在了一边:“还是我来帮帮你吧,晚安,情窦初开的混球~”
“谁情窦初开啊?解释一下啊!”
——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