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前传 第六章:古洞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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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洞里的气氛霎时也森然可怖起来,不断吹过来的冷气,隐隐让人感到这洞里十分的幽深。
我的胆子一向很大,就摸索着湿湿的**继续朝里走。
洞里漆黑不见五指,里面似乎深不可测。
估摸走了一段老长的路,也没有走到尽头,而前面似乎还无穷无尽,我不得不恐惧地停了下来。
洞里似乎还有人的气息,仿佛有一股什么强大的力量,使我的心神无法把持。
这时,洞外又传来一阵阵呼唤声。
“小鱼儿,小鱼儿,”
我连忙沿着原路走了回来,西施姑娘一闪就走了进来,不过这时手里多了一根燃着的松脂,跳跃的火光将洞里照得忽明忽暗,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也闪闪发亮。
她将一件什么东西递给了我,看着我的眼睛也湿润了许多。
“快穿上这个吧?是我爹的,虽然大了点,你就将就些,这样走出去,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免得别人都把你当成异人。”
难怪西施姑娘初见我时笑得一踏糊涂呢,呵呵,我明白了,都是这副现代人的潇洒衣着,给我找了麻烦。
我当然明白她话的意思,现在吴国磨刀豁豁,越国上下都已风声鹤吠,草木皆兵了,想必越王就连小民百姓也给派上用场了,这才全国上下,都在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死死防范着无缝不钻的敌人。
尽管我是个局外人,一不小心卷入了越国的历史,看来我也无法逃脱这样的漩涡。
我站着一动没动。
西施姑娘奇怪地说,“是不合你身的吗?还是嫌衣服没有你身上的那样华丽?”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西施姑娘给的,就是当时越国的草民极为普通的穿着,那种质感相当粗糙的土麻布,但我没有丝毫嫌弃它的意思。
越国男人在列国中头发可算最短的了,只是我的头发比他们的还要短,我一向注意自已头发的造型,很酷很帅的那种,衣服可以换掉,这头发咋办呢?
这一点,西施姑娘原来早就想到了,她扬了扬手上的帽子,笑呤呤地说,“戴上这个,换上那身衣服,你就同我们越人无异了,没有谁再把你当成外星人的。”
我感动地一笑,连忙接了过来。
看我还是没动,她又问,“怎么了?”
“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好换掉衣服呢?”
西施姑娘就吃吃地笑了起来,手扪着心口,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没想到你这个二千多年后的文明人,比一个大姑娘还要忸怩呢。”
“小鱼儿,小鱼儿,夜晚睡得还好么?”
这莺啼婉转般的声音总算将我吵醒了,洞里也宛若吹来一阵香风,手提着一个竹篮,纤纤袅袅的西施姑娘,就笑盈盈地站在我的面前了。
她每天都要问同样的话,看我一脸的困乏,有些心痛地俯下身子,“晚上又做噩梦了?”
都是讨厌的老鸦,一到夜深人静就要嘎嘎的叫上惊魂几声,往往在睡梦中也被它可怕的声音弄得毛骨悚然地醒来,还有这潮湿的古洞,不但奇冷不说,总象有人似的,在古洞里拖着沉闷得令人窒息的脚步声,时不时还可以听到几声叹息,一个巨人般的身影就站在你的面前,眨着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可是真正一醒过来,面前又什么都没有。我当然不好将这些告诉西施姑娘,免得她也受到惊吓。
我有些面红耳热,不敢去看西施姑娘那一张娇俏般的脸,甚至在她俯下身子的那一瞬间,我还有些有惊惶失措。
西施姑娘奇怪地看了一眼我,接着就皱起了鼻子,“什么气味这么腥啊?”
我有些羞臊,脸更红了,西施姑娘就大惊小怪般地叫了起来,“怎么你这么大的人呢?还尿裤子?”
好久都没有做过那样的绮梦了,居然在古老的山洞中,昨晚整整一宿,都云山雾雨,同一个仙女一般的女子缠绵不休,不过不象是西施,更不象是韩萱,而是另一个女子。谁呢,可惜醒来,那个梦就支离破碎,模糊不堪了。
“还是你送来的稀粥香啊?你看我的肚子一闻到这香味就受不了了……”幸而生理知识在西施这样旷远的年代并不象现在这样普及,这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将我的窘态遮掩过去了。
“知道你就肚子饿了……”西施连忙放下了竹篮,将还在冒着热气的稀饭端了上来,她的脸上还有些难为情,“你不感觉到腻吧?就只剩下这个可以吃了,唉,”她叹息了一声,“还过一段时日,恐怕连这个也吃不上了?”
“怎么了?是不是同吴国的战事又吃紧了?”这些天来从西施的口中,我已多少知道一点,原来夫椒之战以越王惨败而告终,国内兵力已消耗殆尽,尚剩几千残兵守在会几,还在吴国几万雄兵的铁爪之下,越国之所以没有被夫差一口吃掉,得以苟延残喘,不过是这夫差为了在天下摆出一副仁义的嘴脸,有意行起了菩萨心肠,玩起了猫逗老鼠的游戏,还有那伯胚得了文种的不少好处,卖力地在吴王面前百般替越国周旋,夫差也就借梯下阶,有了息兵之意,这一下弄得一心要除去仇敌的相国伍子胥坐卧不安,不时挑起吴王的仇恨,吴王一高兴起来,也就顺着伍子胥之意,频频向越王兴师问罪,这么反反复复虽然越国一直未真正消亡,但这越国再无宁日。
“嗯,”西施点了点头,脸上阴暗了许多,“这一次,吴王看来是要下决心毁灭我们越国了!”
我担起心来,不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没完没了地呆下去吧?
西施看出了我的心思,不无担忧地说,“小鱼儿,这些日子还是老实地呆在山洞里好,现在我们越国每个地方都在防范着敌人的间谍进入,你这样出去是很危险的,等着你的胡须长出来了,怎么看都象个越人,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了。”
“你还是那么说呢?”我在心里很有些不满,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找借口,来搪塞我。
“你要是非常闷的话,我就常过来陪陪你,只是白天我要帮着父亲做些事情,还要帮着母亲在溪口浣纱,那就晚上来陪陪你好了。”西施认真地说。
“那也就算了,怎么好意思让你晚上过来呢?”我说的倒是实话,战乱之际,有敌人潜过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更何况还有从战场如潮水般败退下来的逃兵呢?
西施低着头不再说话,脸上还有些忧郁。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见我狼吞虎咽三两口吃完了,西施居然有些难过,不过一会脸上就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她象下定了决心说,“我还是给我父亲说说,让他想办法给你弄点好吃的东西。”
说完,她就急急地走了。
“我说姐姐每天都往这个地方跑,还说是为什么呢,原来在这金屋藏娇啊?”一个姑娘带着几分顽皮的神气,抬脚走了进来。
我一个人在洞中还有些发呆,姑娘就抿起了一张薄嘴,脸上不无得意,“西施姐姐还想瞒得过我,我都跟了她好几天了。知道秘密就在这里。”
我大惊失色,不知姑娘什么来意,有些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就很有些恼火,“西施姑娘还一直视你为姐妹呢,却背后一套,西施知道了,说不定怎样地鄙视你。”
姑娘不以为然地一笑,“郑旦不是你想象中的小人,要是想捉住你,那天你又躲得过吗?不过现在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改变主意了。”
说完她就一阵娇笑,抛下呆若木鸡的我,飘然而出了。
这小姑娘看来与西施有些性格迥异,率性而为,随心所欲,我一时竟有些不安起来。
整整一天,我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搅得有些心神不定,直到落暮时分,我心里还在一直揣测。
“什么搞得你心神不定呢?”西施又闪了进来。
“没,没什么……”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我欲言又止。
西施的美目就有三分责怪地盯着我,姑娘认定我一定有什么心事,而且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有点不相信地说,“小鱼儿,我一直在处处想着你的安危呢,你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才不会在事情来临时,弄得狼狈不堪。”
我知道不好再骗她了,她那灵性的美目里都有几分生气了,不过,我还是竭力象没事一般,平淡地说,“你那个可爱的小妹妹,一直在跟踪你,她已发现了这个地方。”
西施姑娘听我这么一说,脸色大变,花容惨淡,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狐疑地看着我,倒象是我在说谎,未了,她断然说道,“小鱼儿,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呆下去了……”
我有些困惑地看着她,“那能去哪儿?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的吧?”
西施姑娘一脸茫然,半天没有说话,“我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地方呢?”
看她面容惨淡,心神也有些怅然,我连忙说,“今天一天不是没有什么事吗?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好歹你同她也是从小一起情同姐妹的伙伴吧?她怎么会出卖你呢?”
西施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我不是怀疑我的小妹妹对我的感情,只是她太年幼无知,有些事情会想得很天真,这样很容易生出意外来。”
我连忙安慰她。
不知什么时候了,她就同我一起闷闷地坐着,我感觉她很有些异样,就催她回去,西施姑娘就菀尔一笑,“好想再陪你坐坐,你就别老是催我的了,想走的时候,你也别想留得住我。”
“我只是觉得这样坐着很无聊的,不如这样,你唱歌给我听。”我只好作罢,这样说。
“那都是些很伤心的曲子罢了,唱起来,徒然又增了人的心事,还是不要唱了。”西施想了一会,美目盈盈,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你要真想听我唱歌,不如这样,唱你写的歌子,这样还有意思呢,这样你知道词中的精妙,听起来也会无比畅快。”
我就脸皮有些红了,不过当然不想在西施面前流露丝毫胆怯,我灵机一动,自已不是舞文弄墨的料子,不如就弄些别人的东西凑数,远在春秋越国的西施,又怎么知道我是剽窃而得,说不定会怎生佩服,怎么惊叹我这个才子呢。我就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你就听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作一首……只是曲子,你自已揣度着和吧?”
西施也有几分兴奋地点点头,美人终于又露了笑脸,我也情不自禁地满心欢喜,就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起来。
“蓬叶清妍风解语,仙仙仙子凌波。翠裳**浣纱歌。吴琴廉雨和,楚鼓水天过。凭寄幽香鸶鹭扑,悠悠悠鳍惊哦。但愁珠落意相磨。长吟春梦去,乐舞夏凉多。……”
这还是最近无意从网络上浏览到的一首,也亏那时就对充满谜一般的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有些兴趣,见到有些写她们的词或者相近的词,我都一股脑地当做宝贝狂下了。
果然,西施听得就有些痴迷,浮现一脸的惊艳表情,我在心里得意,我刚一呤完,西施又私下呤了一遍,情绪很有些激动,“这词果然美妙,小鱼儿你就听我为你唱一遍。”
西施唱的果然如幽如怨,如泣如诉,唱到动情处,竟然眼中含泪,一曲唱了下来,她脸色好看了许多,只是心里似乎还有些抑郁。
我暗暗揣测,西施对于后世之人的诗词用语未必习惯,不如弄些春秋之前的古诗,这样意思还直白些,对于融入诗中的感情方面,她更容易把握,唱起来也必然更为动情。
我募地想到了一首,兴之所致,随口念了出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果然,西施听完,就情不自禁地叹了起来,“小鱼儿,你的用语真是神了,听着你这样念叨,一个好美的女子,就站在我眼前呢!”
我笑道,“这个好美的女子就是你啊,你品出其中味道来了?”
西施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小女子虽然不认识几个字,却也能从这些灵秀的字眼中,品出点味来。只是小鱼儿,你是不是把我写得太美了点?”
女为悦已者容,我不由趁机打趣说,“那前人也真是有意思得很,发明这么美妙的文字,用在你身上是绝妙的了。”
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惭愧得要紧,呵呵,幸而史上说西施未曾读过书,我才未露出马脚,要是被她知道了我信手拈来的,全是剽窃他人的东东,不知怎么鄙视我。
西施果然很高兴,但很快脸色又黯淡下来,“红颜祸水,我老爸就总是这样咒我呢?”
我连忙安慰说,“苍天竟然赋予你美丽,又怎么忍心给你一个不幸的命运呢?”
西施噗哧一笑,“小鱼儿,你这张臭嘴真会哄小女孩子开心。”
看见西施花容灿然,我连忙说道,“还有比这更美的诗呢?”我不敢再拿前人的东西哄她开心了,心想还是后人的玩意安全些,反正这西施姑娘也是冰雪聪明,未必不解其意。我就摇头晃脑接着念了起来。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浣沙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勾践征绝艳,扬蛾入吴关。提携馆娃宫,杳渺讵可攀。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此语省掉了。)
西施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小鱼儿你真是坏哦,写这样的艳诗来取笑小女子!”
我的脸也立刻热了起来,必是那浣纱弄碧水,让聪明的西施一下子想到了若耶溪中的一幕,以为我是借这首诗,来调笑她的了。
幸而西施这一刻只是手抚香腮,敛眉低着头,亮如星眸的眼睛瞧着洞口缓缓移动的月影出神。
听西施这么一说,我佯作一本正经起来,“这些文字都是发乎于情,止于心的肺腑之语,小子再浅薄,又怎敢戏弄眼前天仙一般的姑娘呢?”
西施姑娘脸色一红,眼神有些暧昧地一怔,接着,又吃吃地笑了起来,“总以为你这样的小白脸,只是徒有其表,未想到肚子里还真有些东西,我就要看看,小鱼儿,以西施为题,看你到底能弄出多少东东唬弄人?”
我脸上虽淡泊从容,心中却窃喜,看来做个有心人,真的是受用无穷。在西施之后两千多年间,题西施咏西施的文字可谓浩如烟海,再怎么也不会沦到江郎才尽的尴嘎吧。
看着我沉呤不语,西施笑了起来,“词儿尽了吧?可不要勉强自已哦?”
我不过正在为呤哪一首诗合适而犯愁,这时又想到了唐代诗人杨万里的一首,还来不及细想,西施这么一激,我不由脱口而出。
“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
朝为越溪女……”
西施惊道,“这么写,贴近现实了,还有些意思了!”
我募地感觉念不下去了,立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对于后面的“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邀人傅脂粉,不自著罗衣。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这样的语句念不下去了,只得嘎然而止,西施听得正入迷,见我停了下来,就催道,“你快说出后面的句子!”
我只好硬着头皮念下去,才念到一句“暮作吴宫妃”,西施脸色大变,心中懊悔不已,但转念一想,这诗是一千多年的后人写的,后人的话对于西施来说,多少有点象天书,西施未必通其意,只得侥幸地继续念下去。
“好富贵的一生,”西施听完,叹了一句,花容黯然,
幸而她没有再说什么,我心中这才放松了许多。
“小鱼儿,你说你是未来人,一定知道未来事了,那你在未来世界,一定听说些西施的未来事了,你就说给我听听好不好?”西施仰起脸来,有些哀伤地说道。
我心头一震,醒悟过来。
史上说千古美人西施后来被越王当作贡品,献给了吴王,为了越王一雪夫椒之战留下的奇耻大辱,西施忍辱负重,迷惑吴王君臣上下,后来吴国因此而一天天衰落,终被越国伺机灭了,但后来西施也并没有因此而有了好的命运,相反,她的生死却成了千古之谜,一说归国之后,因不堪越王凌唇,被以抗君之罪,处以死刑,沉没于五湖,一说西施被大夫范救走,后偕之泛游五湖,不知所踪。后世的猜测,真是无奇不有。
我募地沉重起来,只因生在西施后面两千多年,从所谓的正史与民间野闻稗史中,我知道了一点东西,但不足以揭去西施姑娘身上的迷雾。
见我半天无语,西施姑娘笑了一笑,脸上笑容明朗了许多,“你看小鱼儿,我现在就是这么无聊了,纵若你知道我的一生,是从未来世界来的人,想必来到了今世,那些也必不过是一些传闻罢了,我听来又有何益?再说我这么一个乡村小女子,哪轮得到后人去说三道四?”
想到了后人说得有些轰轰烈烈的范西之恋,我不免心生醋意,轻轻问道,“你认识范这个人吗?”
西施姑娘何等的聪明,立刻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关乎她后来的生命了,就连忙问道,“那个范什么人啊?”
“他是越王身边最为宠信,最有才华的大夫。”
西施听起来却如同天书,她实在想不到自已怎么会和范能够牵扯到一起,困惑地摇摇头,“我一个孤陋寡闻的民女,又何缘认识大王身边的高官呢?”
看着她一脸怅然,我正不知如何安慰西施姑娘,洞口就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小姑娘。
“好姐姐,你还在这里风花雪月呢?越王派来选美的官兵,都到村口了,据说这批美女,是送到吴国去的,必然把我们当作贡品进献吴王,我们还是快逃吧?”
西施大惊失色,小姑娘也顾不得我还在洞里,就一把将西施拉起,出了洞口,奔逃起来。
一切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待我走出洞口,不由又吓了一跳,西施就平静地站在洞口,然来只是奔逃几步后她又返了回来。
“小鱼儿,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不用跑的了。”
“还有我呢?”她身后的郑旦也跟着说。
西施看我心下还有几惊疑,她就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地方,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