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时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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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春城花自飞,杨柳依旧,残阳渐退没,晁宅红灯高照,杯筹交错,尽是一派喜气。此日正是晁大公子的大喜之日,在座的无不尽情畅饮。
一袭青衣缓缓行走在晁府后院,不同于前厅的欢声笑语,后院在皎洁的月光中格外幽雅寂静。绕过最后一道弯,青衣人来到一小院的房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房门,就推门而入了。
屋中一股浓浓的檀香,一副观音像在闪烁的灯光下忽明忽暗,一妇人正坐在如来像前祷告。
“孩儿给娘亲请安。”声音青涩,还是个少年。
妇人挣开眼,看向少年,然后站了起来,淡然道,“有事。”
“孩儿想去姑父家同表哥一起读书。”这安静的环境里,少年将声音放的很轻,一颗心快了几拍,“叔父也同意了。”
“这事你同你爹说了没。”
“还没,过几天他会知道的,我去与不去和他无干。”少年一双墨色的眼含着愧疚的看着妇人,俊秀的脸含着淡淡的红,“孩儿此时来,是来与娘亲道别的,还望娘亲能原谅孩儿这不孝子。”说着少年就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妇人闭眼摇了摇头,罢了,她能做的也只是为这孩子祈求着日后的平平安安。
将两眼缓缓增开,琥珀色的眼清澈深邃,望向那前厅的灯火通明,“腿长在你身上,你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走,又有谁能将你留下。这人世百态,你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些,你这一走,大概是再也不愿回来了吧。”顿了顿,妇人将目光转到少年身上,一脸落寞,“这不回来也好,只是这以后的路还长的很。。。为娘只望你能安好就行。。。别的什么的你也莫要太执念。”说完,眼泪也跟着出了眼眶。
少年看着眼前含着泪的娘亲,又磕了几个头,那带着忧郁,含着倔强的的声音随着股股檀香烟飘荡在这屋里,“恩,孩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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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风,湛蓝的空中飘着絮薄轻柔的云,挂着几枚幼叶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平静祥和的城镇,被四周的山丘围绕着,一条蜿蜒的河流从西边一路穿过小城往东边流去。
柳州城内的鲤湖上,是才露出尖尖角的荷,湖畔的绿柳倒是绿绿葱葱,湖边的绿草上,时不时的冒出几朵粉红的花儿,有蝴蝶翩风,有蜻蜓直窜。
青石道路上,一白衣青年望着湖面,对一旁的晁炎道,“你真不打算回去。”
“嗯。”
青年转头看着拿着包袱的少年,“那你这是要去哪?”
“总会有地方可去的,柳兄不必担忧。”说着,晁炎向柳容一揖,转而朝着东边的城门走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柳容把眉一竖,便快步跑了过去,拉着晁炎的衣袖,喘着气指责道,“若定是要走的话,你也得同你姑父家道下别吧。”
“他们知道。”含着落寞的眼,晁炎看着那抓着衣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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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下的夕阳,清凉的风吹向整座山林,含着紫阳花淡淡的清香,萦绕在这方天地。
这世间,什么可信,又是什么是可相守。
“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你一个人来这里,不怕?”
“喂,你真的不怕,这里的妖怪?”
西边的最后一道红霞淡去,坐在绿草上的晁炎收回眺望的目光,柔和的眼含满含悲伤,对着身边的陌生人说道,“你不害怕,总是一个人,一个人看着山下,一个人看着夕阳,却只能自言自语,不是很孤独。”
那陌生人愣愣的看了他半天,才吐出句,“你不怕我?”
“你是妖怪。”一张白色面具,看不到眼,可是一张嘴却总是画着弧度,一袭白衣一尘不染,那温柔的话语,即便是妖,又何妨。
那人抬着手指了指西边的柳州道,“你不喜欢呆在那儿。”
晁炎低着头,暗淡的脸上带着一股倔强,“我想留在这里。”
“名字?”
抬头看着一张白色面具,一点都看不到他的眼,却能感到温柔,“晁炎,我的名字。”
“时雨,”那人抬起手触碰着晁炎的眉间,“我的名字。”
“时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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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就不能挣口气呢,哎。”
“你真是个傻子,只要你说一句,这偌大的家业还不都是你的。”
“你总是这样,为娘好想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腿长在你身上,你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走,又有谁能将你留下。”
“炎儿,你的心里,到底藏的是什么、、、”
飘落的雨,一滴滴的沿着绿叶划下,淡蓝色的紫阳花在雨中开着,满是清香的空中夹杂着一丝苦味。
趴在案几上醒来的晁炎呆呆的看着屋外,空荡的胸口含着难以拭去的苦涩,然后,一袭白衣从淡蓝色的花丛边缓缓走来,双手捧着一堆东西,却被雨水打湿了一身。这个人,能相识,已是满心欢喜。
看着那人进来,将一堆果物放在桌上,被侵湿的黑发滴下点点雨珠,晁炎含笑的走过去,用手拭去那人趴在额上的湿发,“你喜欢雨。”
“嗯,不想忘记在雨中的感觉。”
“什么感觉?”
“身凉了,心也随着冷了。”白色的面具下,始终是含笑的嘴,温和的声音道出的话,却刺疼了晁炎的心。
“雨过后,我带你去晒太阳,身体暖和了,心也会变暖的,不是吗?”张红的脸,微低着的头,清脆的声音带着期盼。
可是,到底是谁的心更落寞,更恐慌,又是谁更加的温柔。
“好。”温柔的想叫人哭泣,时雨用手指点了点晁炎的眉心说道,“先吃点东西,待会会有人来。”
“谁?”
“你认识的人。”
晁炎从桌上拿了一个桃,咬了一口,又放了下来,抬起头,用平和的语气对着时雨说道,“时雨,我很任性,可是,来到这遇见了你,温柔的温暖的让我不再想着离开。”
“嗯。”
“每个人都问我到底想的是什么,娘亲是,大哥是,表哥也是,”带着一股无赖,晁炎含着万般情绪的眼看向面前的脸,却找不到一双相对而望的眼,“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含着雨水的衣服不知在何时干了,时雨看着眼前那含着倔强的眼。
你能来到这,该满心欢喜是我,倔强的你,温柔的你,能让我忘了自己是妖。轻轻的抱着眼前的少年,无法克制内心的欢喜,“一颗能与之相守的心。”
晁炎转头看向屋外的雨中,是开的灿烂的蓝色紫阳花,“是呀,总算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