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天的男朋友站在楼下，眼睛一转不转抬头望着她。
    不下去跟他聊会吗？正想这么说时，她就问我现在要不要跟她男朋友把事情说清楚。两颗同样是颠簸的心，我有什么能力来给她做军事？
    向晴天男朋友上来了，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是要离开的，向晴天拉住我大拇指，眼里的惊慌不言而喻。
    “跟我回去好吗？我们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向晴天男朋友具体叫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平日里都称他俊哥，朱燕阳属于比较另类的一种，叫小俊哥。
    “路小俊，我们——结束吧。”我感受到因为疼痛而带来手指的抽搐，向晴天用力捏着我的手指，一字不差说。
    路小俊朝着向晴天走近，我清楚地看见那双充斥些许血丝的眼睛是如何展现绽放光彩的，如何坚定不移地说：“晴天，三年，我等你三年，然后我们结婚。”他单膝跪下，从西装袋里掏出一个爱心盒子，银色的钻戒，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羡慕的同时，无不是刺痛着我的瞳孔。
    向晴天声音打颤，“我杀了我们的孩子……”
    “那只是一次意外，我们还年轻，这些都不急，现在的你应该是以学业为重。”
    “你妈妈说她不会同意我两的”
    “她只是觉得你还小，不懂事，担心我会吃亏，我说这辈子我就认你，在我失意时是你一直陪着我到天亮，在我落魄时是你给我指引，生病了你彻夜不眠照顾我……我妈说你这样的女孩难找了，让我别辜负了你。晴天，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路小俊眸光深情款款。
    向晴天哭出了声，我心底的防线也终于崩塌。
    塔沐回来问我向晴天哪去了，我说：“啊，跟着路小俊回家见婆婆了。”
    “她是个好女孩。”塔沐发表自己的见解。
    “嗯，她很善解人意。”杯子里的蜂蜜早就冷了。
    塔沐脱了鞋子，赤脚踩在地上，右脚脚链随着轻盈的步子依旧能发出微微的声响。
    “婚姻是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想出来，钱钟书的原话，你赞同这个观点吗？”他把哈密瓜切成八股，装在一个别致的盘子里，端给我。
    我觉得我要说自己不赞成指不准被炮轰，人家唯一一本长篇小说，文学中的文学，我还能有什么觉得不好的？
    “我没看过围城，只知道钱钟书写过这本书，书里有这么一句经典语录，老师推荐我们去看，一直都没有兴趣。”
    塔沐坐在我身边，弯曲膝盖，两手抱着小腿，“令人羡慕的爱情不一定有幸福的婚姻，而美满的婚姻也不一定需要有甜蜜的爱情做铺垫，爱情和婚姻，相爱和相守，本来就不能混谈，但是它们之间又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成功的人生离不开匪夷所思的爱恋少不了平淡无奇但又温暖舒适的婚姻。晴天的朋友，我的观点就是当你拥有一毛钱时却不懂珍惜你会错过很多，所以珍惜是一切情感的最开端包括维持美满的婚姻。”
    我没有听出他的这段话和围城有任何实质性的联系，“那么，婚姻是围城，你是认同了还是质疑？”
    “婚姻是婚姻，围城是围城。”这和算命是算命抽签是抽签有什么区别？
    塔沐望着远方，“我只是觉得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才是应该被上帝所保佑的，把婚姻比作围城，那钱钟书和他妻子呢？说婚姻是一座坟墓的人大概都是不幸者，对于婚姻和围城城的理解，不幸者有不幸者的理解，聪明的人有自己的理解。”
    我还是没能明白他要和我说的重点。
    “塔沐，我只知道爱屋及乌。”
    塔沐嘴角泛起笑意，“晴天的朋友，我比较容易扯开话题，而且我的生活观可能有些奇怪，希望你不会厌烦。”我表示我乐意听他所说的，他说：“信任和理解，在爱的基础上两个人势必不可或缺。珍惜，拥有的时候就把握，这样失去了才显得有价值。”
    好比一毛钱，别因为是一毛钱就不懂珍惜。
    回学校之前，我又去了一趟香安寺庙，小沙弥故童坐在阶梯上，手捧一本泛起黄色印记的书，“在看什么？”我问他。
    他认出是我，腼腆一笑，“《本草纲目》，我喜欢何首乌。”
    我并没有看过本草纲目，“嗯，我喜欢半夏。”
    “半夏？”我点点头，他合上书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去天王殿。
    “故童，你喜欢夏天吗？”
    “我觉得冬天好，下雪很美。”
    “北城的冬天下雪花。”
    “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
    ……
    他是个孩子，不过十二岁大的孩子，天真的面孔上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我们坐在阶梯上，暖风一阵一阵，偶尔有人路过，朝我们双手合十送上最真诚地问候。
    该怎么形容生活，该怎么定义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在香安寺里，我们似乎真的可以忘记着一切，慢慢享受时间的触感，看云是怎么被风吹散，又聚合在一起，闻着空气里的鸟语花香，回归到最初的安宁。
    下课铃声一响，外国文学老师立刻宣布下课，夹着书本走人，我翻了翻笔记，许子岩几乎是跑着进来的，“你知道长安洺去哪了吗？”
    “他怎么了？”我知道出事了。
    许子岩说：“长安洺的妈妈说他已经两个星期没去上课了，家也没回，工作室里没有，五金也没有，咖啡厅也没有，他妈妈急得都要报警了，他爸爸托人到处赵。”
    “我知道了。”失了魂丢了魄吗？我还是好好的。
    我的包还在教室，于是又回去拿包，桌上的书本还有笔我全然不知。
    朱燕阳抱着笔记本在床上看电影，我让她在网上给我定高铁票，趁着换鞋子的时间不住地拨打长安洺的手机号码。
    我来不及请假来不起去说明这一趟为何为谁，来不及打理自己，来不及收拾我失魂落魄的情绪，长安洺，你给我好好的，因为你，这辈子我早就完了，千万不要有事。
    来得太仓促，忘记北城和南岛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单薄的卫衣在风中怎么都显得不和谐。
    火车站门口，李露从车上下来，我可能真的太累了，也可能太冷了，一见到李露我就扑过去靠在她肩上，“我觉得我下辈子一定要做一个畜生。”
    “先上车。”李露语气从容。
    下辈子做畜生，好像就不会这么累了吧。
    “曾旧旧，他没跟你联系过？”
    “我拉黑名单了。”我头往后仰，联系什么？他连个信息都没有给我发，联系什么？
    李露突然急刹车，我猛地向前倾，“你回北城干什么？”
    “我……”对啊，我回北城干什么？两个星期了，不见人影，长安洺还会在北城吗？“李露，如果我和长安洺在一起，这样是不是会让花洁受到伤害？”而我是不是又要成为罪人了？
    “我不知道。”绿灯了，李露利落地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