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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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一再的坚持,父母才取消了昂贵的探望计划。可怕的车祸,好友的丧生,短期内发生的一切,让琳琳的情绪低落到极点。经历过可怕的磨难,她说什么也不愿家人看到自己消瘦的样子,因哭泣留下的泪痕。她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勇敢面对人生的低谷。
她做到了,她仍在努力。一周以前琳琳就抛下拐杖,甩开护士的搀扶,沿着病房的墙角艰难的前行。中途摔倒过几次,她又顽强的爬了起来。她坚信自己闯过了难关,那就没理由向伤痛低头。
在波士顿市立医院的三号康复室内,一名护士正拿着病例本,为跑步训练仪上的琳琳做着记录。病例的头几页上写着:颈部扭伤,轻微脑震荡,右臂擦伤,左侧锁骨闭合性骨折,大腿肌肉拉伤。两周来,这名护士一直耐心的护理着她。由于没有严重的脏器损伤,女孩儿的生命并未受到威胁,打来时她被送进重症监护病房观察,三天以后就被转到了普通间。在后来的两周里,易嘉始终坚持康复训练,得以在事故后的第二周,就能凭借拐杖在走廊内散步了。
护士把病例翻到最近的一页,上面的病症已经勾掉了大半。现在,跑步机上的女孩正在努力拼搏,为克服左腿的功能障碍,做最后阶段的锻炼,再过一个小时,琳琳的出院手续就能办好,护士上前递给易嘉一条毛巾,琳琳关掉跑步机,接过护士的毛巾擦着汗水。
“你比其他人康复的要快。”护士鼓励着自己的病人道。
“腿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脖子还有点儿痛。”琳琳扶正稍微倾斜的颈部护垫说道。虽然病房和康复室内装有空调,但她觉得箍在脖子上的护垫仍然不舒服。她每天早晨都做一阵小幅度的转颈练习,希望能早日摘掉这种东西。
“大夫怎么说的?”琳琳从跑步机上走下说道,她想确定自己的状况确实良好。
“锁骨的裂痕已经愈合,你只要留意自己的脖子就行了。大概再过个四五天你就不用戴它了。胳膊上的擦痕一个月就能消退。”
“希望它快点儿好起来。”琳琳摸着颈部说道。左右转动颈部时还有点儿痛。
“它会好起来的。”护士笑着安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保险公司把我欠的药费补上了?”琳琳发问道。住院期间不能在餐馆打工,她的奖学金也所剩无几。还好在美国买了保险,琳琳的医疗费用才有了着落。
“昨天保险公司的的人就来过了。”护士解释道。
琳琳不明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好消息等着一个病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护士提醒女孩好好想想。
琳琳想了好一会儿,确定今天的日子既不是自己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
“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啊。”护士微笑着提醒道。
“对啊!”护士的一句话揭开谜底,琳琳期盼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她一路小跑着回到病房,台历上的日期被一道道红线划掉,剩下的是本月的最后一天,琳琳拿起笔,麻利的将它也划掉。在市立医院足足待了两周的琳琳,多么渴望早日康复,回到校园拿起书本,她的课程已经落了很多,正考虑得及时补上呢。她还要给大洋彼岸的家人打个电话,她的手机在车祸中报销了,入院期间一直没机会和家里联系,她必须尽快给家人一个答复,报个平安,让父母彻底放心才行。
这时护士从门外走进来,她来到琳琳身旁,拍了她肩膀一下说道:“瞧把你兴奋的,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医院。”这名护士反倒显得有些失望,在护理的过程中,她和琳琳相处的很好,琳琳不厌其烦的给她讲在电视台的经历,还有中华之星号事件的整个始末。这些在医院中无暇接触的新闻,让这名护士忙里抽闲中,增长了不少见识。她倒是希望这个学生妹妹能多住两天,她不同于那些只顾养病的老人,这个女学生的活力和气质,给死气沉沉的病房带来不少乐趣。
“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呢。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能这么快好起来。”琳琳说道。她十分感激眼前这名护士,半个月来,她一直精心照顾自己。“我把电话留给你吧,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已经有你的电话了。”
已经知道了?琳琳以为护士在开玩笑呢。之后她转而一想,入院后的第二天,她曾在一张登记单上补了几行信息,自己的电话号码就是一条。想到这儿,她笑自己当时真是被撞糊涂了,手机都报废了,那个号码早成了没用的空号,却还煞有其事的拿出来写给别人。
“那个号码已经不能用了,回头我再给你个新的。”琳琳解释道。
“应该还能用。”
“还能用?”
对面的解护士说的很绝对。
“今早医院接到波士顿交通管理局的电话,他们让我转告你,你的电话卡在事故现场找到了,希望有时间你去认领一下。”护士解释道。
“是这样啊。”琳琳说着犹豫一下。撞车时的一些残破印象一闪而过。
“还有就是一会儿你不用去汽车站了。”
“为什么?”琳琳问道。
“因为你的朋友正在路上,他答应一会儿过来接你出院。”
琳琳记得没有嘱咐谁来接自己啊。“我那个朋友留下姓名没有?”琳琳问道。
“他说自己叫王伟。一个小时前院里给他打的电话,他答应驾车来接你,现在差不多快到了。”护士抬头看着乳白色挂钟说道。
琳琳啪的拍了下脑门儿。她想起来了,还是那张入院登记单,她没有把家人的电话留在上面,而是把王伟的电话写了上去。哪成想医院主动联系了他,这会儿还要麻烦人家驾车跑上一趟。
“好了琳琳,你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到住院处去给你取退院手续,一会儿就回来。”
护士说完转身离开了。
穿着住院服的琳琳呆呆的立在床前,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刘薇的男友。
“琳琳。”王伟的声音却打断她的思路,琳琳转过身子,发现王伟和另一个男孩儿已经站在病房门口了。王伟来的这么快,这让琳琳感到不知所措。她慌里慌张的向两个人打招呼,然后请两个人在外稍等一会儿。琳琳关好门,快速换上出院时准备穿的运动装。镜子里的她还有些憔悴,眉头上方有几处擦伤,颈部的护垫拖住下巴,使得她想要低头摆着衣襟却很吃力。整理了几分钟后,琳琳觉得看上去舒服多了,脱去浅黄色的病服,人立马精神了不少,她从挂钩上摘下棒球帽扣在头上,掩盖住额头上的擦伤。琳琳左右转了转肩膀,起码看上去正常多了,可走起路来,腿部偶尔还有些隐隐的痛。她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两周之前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一场可怕的车祸。
琳琳轻轻打开房门,外面的两个男正在闲聊着什么。
“你看上去可不像个病人。”见琳琳一身运动装,王伟一脸含笑的调侃道。
琳琳从王伟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对朋友的关心,反倒是困惑不解的表情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到开门声,另一个男孩儿转过身子。他微笑的看着琳琳,仿佛和眼前的自己并不生疏。琳琳打量一下那个男孩儿,他个子比王伟稍矮一点儿,脸上很干净,不像王伟那样留着小胡子耳朵上打着耳钉。琳琳八成猜到他的名字,刘薇曾告诉过她,王伟有个很要好的朋友马博文,他刚回到哈佛不久。按照刘薇的描述,马博文就应该是他。他上身穿着立领夹克,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有点儿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书生气息。
“护士照顾的很周到,所以恢复的较快。”琳琳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合适,但是王伟早有话在等着她。
他走上前盯着琳琳的眼睛,想看她到底到底伤到了哪里,最后他把两臂交错到胸前。“你运气太好了!我都有点儿嫉妒你了。”
琳琳尴尬的向后退了一步,觉得王伟的口气简直是在重伤自己。
马博文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头,走上前来拉开王伟。
王伟仍然盯着琳琳,眼中流露着不解和责备。
“是你害死了刘薇知道吗!完全是你的狗屁计划造成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死。”
王伟的话击中女孩心中的痛处,琳琳站在门口低着头,她不想解释什么也没法解释。她只觉得事故过后的那种深深的负罪感再次席上心头,她最好的朋友没有她那样的运气,卡车的正面撞进SUV的左侧,坐在驾驶位上的刘薇无路可逃。有时琳琳也在责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坐到驾驶位上,为什么前一辆车子偏偏撞上自己的车门,否则生的机会不就留给刘薇了吗。她觉得命运对刘薇太不公平,相反倒是对自己有着太多眷顾。
见琳琳难过的样子,王伟仍不肯罢休,他据理力争,不断的刁难。琳琳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的忍受哭泣着,她不去辩驳也不怨恨王伟,她知道王伟很喜欢刘薇,她的死一定让他寝食难安。
马博文及时把琳琳推进房间关好房门。王伟转而和他争论起来,不一会儿,走廊安静了许多,等到琳琳再次推开房门时,只有马博文一个人站在外面了。
马博文看上去面红耳赤,刚刚充当了挡箭牌,他心里同样不痛快,琳琳对此十分过意不去。他站门旁注意走廊内的动静,几分钟后他来到窗前,看到楼下的王伟拽开车门,待他把车子驶离医院,马博文才放心的到床边坐下。
“刘薇的死对他打击不小,他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孙汲劝着一旁的琳琳。
“我不怪他,我能理解他的感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嗯。”琳琳擦去残留的眼泪。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拽出旅行包。她的衣服都在里面,证件银行卡,几乎是她的所有家当。
“实际上王伟那人挺好的。”马博文说道。
“我知道。他只是一时激动。”琳琳表示理解。自从认识王伟后,易嘉第一次见他发火。
“没落下什么东西吗?”马博文提醒拎着包的易嘉。
琳琳回头检查一下床铺和柜子。“没有了,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琳琳说道。
“不用担心车的问题,今天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琳琳表示感谢,她对马博文的热心很是感激。
两个人离开病房,坐电梯下到一楼,在导引员的指导下,琳琳领到了出院手续。
在医院门口,护理她的护士和两个人道别。她错把马博文当成了琳琳的男朋友,弄得琳琳有些尴尬。她觉得也难怪会产生误会,帮他拎包的同样是个中国人,而且交流时都操着汉语。
“光顾着谈论王伟了,你还没有介绍自己呢。”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马博文提醒道。
“是啊。”琳琳觉得挺有意思,两个人初次见面,一路上谈的却像两个熟人。她相信如果多参加些校外聚会,一定有机会认识马博文的。因为他的好友是王伟而他又是刘薇的男朋友。
“王伟说你是刘薇最好的朋友。”马博文谨慎的说道。
“嗯。我们在一个公寓住。”
“我是马博文,王伟的朋友。”
“我已经早有所闻了。”
“是吗?”
“刘薇说王伟的朋友刚刚回来了。我认为那个朋友就是你。”
“我刚回来不到一个月。”
“原来如此。那之前呢?”琳琳问道。
“一只在我父亲的公司做事。”“但是我不太喜欢那儿的工作,所以就回来读书了。”
“在深造一下也好吗。”琳琳说道。
“话是这样说。”
琳琳没有问为什么。她觉得每个人都有权保有隐私。
马博文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那样默默的走到停车场。
“包放到后备箱吗?”琳琳问道。
“放到后座上就行了,到时候拿也方便一些。”马博文用钥匙打开车门说道。
“你的车看上去挺不错的。”琳琳坐进车里时说道。
“仅仅是辆工具而已,我平时很少开它。”
琳琳本以为他和刘薇的其它朋友一样,只要自己的车子一被提及,就会细致的介绍一番。他们拿自己的爱车引以为傲,靠它们吸引异性的注意。可马博文并没有炫耀车子的意思,他反倒对琳琳的这种问法,感到些许厌烦。
既然司机不喜欢,琳琳便闭口不问了。
离开医院后,车子沿着环城高速一路前行。琳琳觉得马博文心里总是装着什么,他不喜欢谈论工作和那些奢侈的身份象征物。这一点反倒让她觉得,他身上有种较独特的气质。但是并不高傲,而且平易近人。
“我看过你的节目。”当车子拐过一个弯道时马博文说道。
“那次有点儿丢人了。”琳琳用一只手捂了下脸说道。
“我认为你表现的很好。”
“谢谢你能这么说。”
“怯场吗?”
“有一点儿,但是进入状态就好。”
“你就那么坚信自己的观点?”马博文笑问道。
这一问让琳琳感到惊讶。她不知道马博文已经阅读了报纸,读了关于《每日说法》的那篇评论。
“这么说你知道中华之星号事件喽?”琳琳问道。
“算是听说过吧。那艘邮轮沉没的很离奇。希望你能详细说说,你的话可能对我有用。”
“当然可以了。”琳琳当然不打算拒绝。他不仅在医院帮了自己,还主动送自己回公寓。
“我的公寓到了。请你喝饮料吧,你可以一边儿喝一边儿听。你可以把我说的当成个故事,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琳琳指着车头前的十二层公寓说道。“我是不会建议的。”
马博文放缓车速,在楼下找了个宽敞的车位停好。琳琳的脖子低不下,马博文帮她小心的解开安全带。“我可没打算当个故事听,你可不要应付我呀。”马博文笑着说道。
“大多数人都以为我在说笑话,但有些事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
马博文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拎起琳琳的旅行袋。“知道我之前为哪家公司做事吗?”马博文伸手扶着琳琳下车问道。
“听说你之前住在加拿大。”琳琳没有隐晦。初次相识,关于马博文的事她只知道这些。
马博文锁好车子,抬头看着蓝灰色的公寓楼。“半个月前你去过维加保险分公司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琳琳诧异道。
“因为维加是我父亲的公司,我有权过问一些公司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