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最近的神情很不对。
    明明在笑，却笑不达眼底，有种冷然，有种疏离。
    肃慌对这个认识很不满意，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一下又隔离开来。
    看着在轮椅上静静看书的人，肃慌轻轻叹口气，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走到他身后，轻轻环抱住他：“自打你醒来后便未出去过，今日天气不错，带你出去转转？”
    红妆回头朝他一笑，语气淡然：“不必了。”
    眉头又重新锁起，红妆对外面的世界有多渴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带着他，在那颗参天古松上望向外面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多么璀璨，而且以往只要带他出去，烦闷的心情也会变的好起来，但这次，他却拒绝了到外面去，这很不正常。
    直起身子，他依旧站在红妆身后，大手覆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拍着，似是安慰。
    他没有问红妆到底怎么了，他希望他自己能够说出来，他希望能够相信自己。
    红妆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精神低迷，手指熟稔的翻着泛黄的书页，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柔，没有其他的动作。
    啸月没有死，喜寿却因此而死，这让他心里难免有了些芥蒂。
    他很想问他，是否知道啸月的生死，是否知道喜寿到底是他死还是自杀？很多想要问他的事情，但又怕知道答案，只有这样懦弱的躲着他的温柔。
    书上的字迹在眼里变得有些模糊，他无奈的合上，闭上眼睛小憩。
    心底默默的叹气，右眼视力本来就差，加上现在身子的缘故，已经越来越不行了，眼睛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肃慌，以前是想留个完美的形象给他，现在是怕他担心了。
    “不舒服么？”耳边传来他略有些担忧的声音，轻轻敲击着红妆的耳膜。
    摇摇头，他回道：“只是有些累了。”
    话一落音，身子一下腾空，吓了红妆一跳，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过是被肃慌打横抱了起来，而自己的双手早已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瞅着红妆惊慌的面容，肃慌倒是好心情的笑了起来，面容灿烂，晃的红妆移不开眼。
    “累了就去床上歇着吧，正好我也累了。”
    这话本无它意，但红妆却是忍不住红了脸，却又要硬撑着若无其事，道了声好。
    肃慌抱着他走到床前，温柔的放下他，待他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自己才上了床。
    床帏被放下，床内的光线变的有些暗，肃慌将他满满的抱在怀中，温暖的要人性命。
    将脸埋在他怀中，红妆无一丝睡意，气氛太过于安静，彼此的呼吸，心跳声，都全数传入他的耳朵，让他有些着迷。
    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充斥鼻腔的全是面前的气息，让他满足。
    伸手回抱住他，能感觉到肃慌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而后便是放松，他似乎在轻笑，脸颊贴在他的胸膛，感觉到微微的颤动。
    红妆的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一直有些忧郁的心情霎时变的开朗起来。
    肃慌将他往怀里紧了紧，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最近可是有心事？”
    听到他的问话，红妆却是沉默着，心中有些挣扎，怕说了出来，现有的这分宁静便会消失殆尽。
    肃慌将他松开，身子往下移了移，视线与他齐平，平时慑人的眸子此刻甚是温和，他也不急着知道答案，红妆若是不愿说，他也不会强求。
    肃慌的双眼突然映入眼眸，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心中莫名的满足。
    微微紧了下嘴唇，面对这样的肃慌，安心的让他提不起任何戒备。
    双目对视了一会儿，红妆的心底早已经败下阵来，还是对他坦诚了。
    “啸月，是否还活着？”问出这句话，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拥着自己怀抱下意识的收紧，面前这双眸子，方才还温和平静，听到他这句话后一下变得冷漠起来，这让红妆有些受伤。
    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不用说红妆也知道，如此明了的答案，肃慌是知道啸月还活着的。
    想起那日伊人的话语，他的心在一阵阵的疼。
    肃慌闭上了眼睛，隔绝了红妆的视线，抱着他的手臂依旧，嘴唇里吐出的话语让红妆如置深渊：“是。”
    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尽管是在眼前这人的臂弯内，但他依旧害怕的无法自拔，喜寿的死，这件事的背后，无论哪种真相都叫他承担不起。
    “喜寿……是你杀死的吗？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终于，他还是问出了口。
    然而，肃慌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将颤抖的他抱的更紧，这不是安慰，只是想给予他安全感。
    “红妆。”肃慌的声音带着低低的诱惑，有些冰冷，“既然痛苦，就不要去找真相。”
    就这么一句话，他的身子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只是心的位置，痛的有点厉害，将头如鸵鸟般埋在他的脖颈，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似在隐忍。
    肃慌用脸蹭了蹭他的头顶，又用手抚摸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语：“你一直都很聪明，但这个时候，你该笨一点，知道吗？”
    他知道的，他该笨一点，不应该因为伊人的话而去多想，而后猜出了真相。
    “为什么，不把啸月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我？我不能知道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烦闷。
    肃慌的双眼低垂，道：“啸月活着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晓，他命大，竟被救了下来，本想着寻了合适的时间告诉你，但不想你已经知道了。”
    红妆的头依旧埋着，他相信肃慌的话，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所以才越不想接受真相。
    但是，他却是忍不住要不停的去追寻答案。
    抓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他继续问道：“告诉你的人……可是伊……唔？”
    话未落音，双唇却是被一张柔软的唇瓣堵住，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肃慌的面容有些烦躁，双唇含着红妆的唇瓣，嘴里吐出模糊的字音：“不要问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么？”
    这话，红妆却是想要落泪，是安心，也是苦涩，真相就摆在那里。
    肃慌最近才知晓啸月还活着，他也才知道，而他们都是经过伊人的嘴才得知，伊人是最早知道啸月还活着的，而且最有可能的便是，啸月更可能是伊人救下的。
    姐姐恨肃慌，已是到了仇恨的地步，怎么会愿意自己与他在一块？啸月心仪肃慌，最是看不惯自己，也是极不愿意看见自己与肃慌一块的，当两个人有着一样的心情，一样的目的，那么，他们便会成为合作伙伴。
    肃慌到底有没有救喜寿的想法，红妆不知道，但伊人却说，依肃慌疼自己的程度，救下喜寿并不是难事，那时候，她就已经在给自己无形的灌输着，肃慌不愿意救喜寿，让自己与肃慌生隙。
    肃慌若是救了喜寿，自己对他便会更亲近一些，这不是伊人与啸月愿意看见的。
    若喜寿死了，且是自杀，那么自己便会责怪于肃慌，在原本就有些动摇的两人身子推了一把，虽不至于两厢生厌，但定是再也信任不起来了。
    伊人那日来告知自己啸月还活着，只是想让自己误认为肃慌为了啸月，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故而杀了喜寿，然后伪装成喜寿自杀，这样，自己不但是与肃慌亲近不起来，而且很可能让自己对肃慌死心。
    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啸月还活着，他们谁也不知道，所以当自己质问她为何知道啸月还活着的时候，她答不出来，而自己因为多想了一下，却是找了这么痛苦的一个答案。
    喜寿的死，只是伊人与啸月为了离间自己与肃慌而使的手段而已。
    肃慌是知道的，所以他会对他说，既然痛苦，就不要去寻找答案。
    他在替自己着想。
    此刻的红妆，却是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悲伤。
    唇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发现肃慌正担忧的看着自己，而刚刚的痛觉，不过是他的噬咬。
    脸上传来一片温热，是面前的男子正在抚摸自己的脸庞。
    从未被他这般保护过，心里的痛楚被他一点点抹平，而后便充满了悸动。
    他亦伸出手拂上他的脸庞，脑袋里面全是他的影子，他的温度，他的心跳，让他也跟着心跳加速，而后，一道让他有些羞涩的想法浮现在脑海，让他忍不住红了脸。
    肃慌看着他的面容，有些疑惑，还未问出口，已被红妆抢先道：“肃慌……”
    “嗯？”
    手心里面因为紧张出了点汗，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想要对他说这句话。
    他道：“我想要你……”尽管鼓足了勇气，但声音依旧细弱蚊蝇。
    但这番话面前的人怎会错过，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从未料到过红妆会主动说这话，但随即，心底被兴奋填满，他会说，代表着他已经信任了他，他很满意。
    翻身欺上了某人的身，紧紧盯着身下人通红的面庞，他的眸子闪亮的太过于璀璨，低声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