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是怎么了！”永瑧耳边响起模模糊糊的声音，原来是之前见不到他踪影而一直在找他的男孩。自己是晕过去了吗？
    “无妨……“脱口而出的话语气若游丝，却掩饰不了唇边那一抹凄艳的血迹。
    “可……可是，你在吐血啊！这么多……这么多，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中毒了吗？”男孩凄凄切切地问道，眼里闪过无措的泪光。
    永瑧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色，看月亮升高的位置，看来已经是中夜了。时间竟已过去这么久了吗？月亮在夜色中晕出凄冷的光，有时候，唯有这样的月色才能让人升起一种无可名状的孤独，虽然之前言之凿凿地对赫连隐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未来究竟如何却无人知晓。
    既然自己能在雪地里躺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想必是北辰并没有找到自己，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去找。想到后一种可能，永瑧的心中就好似坠入了无底深渊，一直一直地坠下去，直至无比空茫黑暗的境地，那是比地狱还要苍凉无助的空间。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根我之前看到的那个和你一起站在画楼上的人有关吗？”男孩凭借着孩子的敏锐问道，虽然战战兢兢，但是眼底却没有畏惧的神色。原来方才永瑧与北辰的一举一动不是没人发现，而是落在了一个人事不知的孩子眼里。
    听到这话，永瑧竟一时梗住了，末了，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没有……“不管有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我自己一力承担。
    男孩陪着永瑧在原地缓过劲儿，渐渐的，永瑧的心情平复下来，“回去吧，你扶我回去。”幽幽的语声好似对着寒冷的空气说话。
    男孩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却始终没敢问出口，只是按着永瑧的要求送他回去。
    今夜是花神归天的好日子，永瑧坐在房里，静静听着深夜里女子祝祷的声音，那样隐秘而细碎，好似寄寓了女子一生埋在心底的所有美好的幻梦。男子和女子到底不同，永瑧回想着北辰在画楼之上肆意吟出的那一首小令，默默的出神。那种细碎私密的声音不断按摩着耳廓，一下一下，直到撩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永瑧披衣而起，拖着疲倦已极的身子，一个人走出房门，朝着王府里的藏书楼走去。
    ……
    二月初六，大雪封山。只是这雪下得卒起不意，刚刚兴起的那一点子春意，都好似当头遭了一顿闷棍，被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雪打没了。
    马鞭抽击马腿的声音响彻云霄，一声一声，直抽得马腿上全是一条一条的血印子，但是拉车的马却一步也不肯走，只是在原地不断的因为抽打而嘶鸣哀叫。
    “这畜生！大冷天的平白给人不痛快！走啊，快走啊！”马夫急得团团转，除了不断的抽打马腿，别无他法。
    “已经一个时辰了，如此大雪天气，是万万过不得夜的。就算我们做奴才的受得了，主子也受不了，若是主子有个什么闪失，你我万死难辞其咎。”一名黑衣侍者说道，见其面目，赫然是北辰的属下。
    “大爷！”马夫无可奈何地叫道，“小的也没办法啊！这大雪说来就来，虽说不是整条山路都被封了，但这段路已经被封住了。不是马不肯走，而是车辙陷进雪地里太深，拔不出来了呀！大爷若是等不及，不如找几个人把雪挖开，或许这马就又可以走了。”马夫抱怨的也是合情合理，黑衣侍者略作思考，回禀了皇子殿下，就着人铲雪开道了。
    “殿下，如今等雪铲好还要些时间，不如下来透透气如何？”黑衣侍者垂手立于马车边，低声建议道。
    “好，本宫便下来走走。”一个低沉的男音从马车中传来，透着一股子倦怠与颓弛。
    厚厚的皮质车帘被掀开，黑衣侍者立刻递了一个精致的铜质手炉给皇子殿下，手炉外面罩着一层刺绣精细的墨黑色织花缎，显得好不素雅富丽。
    远山都笼罩在一片冷凝的烟霭中，袒露出奇异虬曲的枝干和裸地，却更显苍山劲瘦孤寒。呵气成冰，唇角都凝结了重重严寒，北辰恍若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环视着这白皑皑的苍茫大地。回头望去，马车驶过的山路上碾碎了一道的冰辙，远远的绵延开去，直到冰的白色与天空的灰白融为一体。
    忽然，山路上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步一顿，踩着马车走过的车辙缓慢而又艰难的前进。北辰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凉的光。
    “你来了。”北辰说出口的同时，白气袅袅的从唇边溢出。
    “我知道你今天要走，所以我来了，我要跟你一起走。”少年讲话从不避讳，这一点，北辰老早就领略过了，但是少年此刻说出的话，却让他眉头微皱。
    “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永瑧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末了，掏出一张不知写着什么东西的绢帕，伸出手递给眼前锦衣华服手捧铜手炉的皇子。
    “给你……“话还未说完，只见北辰一脸嫌恶地将绢帕打在地上，永瑧刹那间呆楞了。
    “怎么了？你不看一看是什么，你不喜欢吗？”永瑧犹疑地问出口，带着自己也未发现的虚弱。
    “你竟直呼皇子名讳，毫无尊敬之意，欲置天家威严于何地？！”北辰唇角万年不变的笑意凝住，好似一片薄薄的白瓷突然崩出了冰碎般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