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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仟回来时一眼就扫到那个蜷缩在自己家门口的孩子,此时他心情尚好,所以对于侵犯了自己领地的外来者,他尚能维持着没在第一时间就将对方扔出去。
那孩子环抱着自己的腿,将头埋入臂弯,只剩下那头金灿灿的头发,不过因为长久的未能打理,发丝黏在一起,看上去并不太美好。她弓着背,陆仟能清楚地看见骨骼突起——她太瘦了。
这是个贵族。
因为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完全符合他想象中贵族的模样。所以,这是从供给船上走失了?
原谅陆仟只能这么想,因为他所在的这颗名为CJ-010的矿星没有贵族,只有奴隶般残喘着的殖民者。尽管星际帝国发展得如此迅速,但并没有开放和这颗边远星球的民用航道,唯一和这里有联系的唯有三年一次的供给物资的飞船了。
三年一次,再多就没有了。那些人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过多。如果不是这里物资匮乏,又有丰富珍贵的矿产,他们绝不会愿意踏进这里一步。
但是,这种状态也将打破了。
经过近300年的开采,这颗星球也将透支,近来越来越难找到矿源,不知是不是透支的预兆。而到时候,他们这群人是不是会随着星球一起被放弃?还是被转移到其他星球继续被奴役?
陆仟不知道,他乐观地不去想。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会去记恨那些所谓的贵族,嗯,记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劳累不堪的生活并没有分给他过多的时间,去做这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情。贵族不会因为他的诅咒而变成不是贵族不是?
所以,对于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贵族女孩,陆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当然他也不打算当圣人,把这女孩供起来。
“喂喂?”陆仟轻轻踢了踢女孩,不用手,是因为他手里拿着用矿晶换来的食物,这也是他好心情的原因。今天收获颇丰,换来的食物难得的多了几片肉,也因为这个在他回来的时候被几个痞子拦截了,不过都被他解决了。
女孩刚才似乎睡着了,这会儿被这么一踢猛然惊醒,猛地抬起头,目光凶狠得不像个女孩子,更不像个贵族女孩子。
“嘿,小朋友,这里……”陆仟用端着盒饭的手往前送了送,示意,“是哥哥我的屋子。”
女孩儿好像没有听懂他话里驱逐的暗示,反而目光黏在了他手上的盒饭上,泛着饥饿的凶光。
“……”
陆仟把手缩了缩,那目光好像有了侵越性的实质般,让他不自觉地护住盒饭。下意识做完这个动作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只是个走失的小小贵族,抽了抽嘴角。
女孩儿鄙夷地扫他一眼,陆仟不知道这是在鄙视他为个盒饭这么紧张,还是鄙视他在个孩子面前露怯。不管是那种,都让他不怎么舒坦,正想教育她两句呢,对方直接淡定地收回了目光,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了。
“……”
哪儿来的,专门来给他找不舒坦的吧?!
直到女孩儿瘦削的身影消失,陆仟才晃了晃头,回了屋。那女孩儿留给他的最后影像便是,脏得不成形的墨绿色蕾丝裙一下一下扫着她细长的小腿。
陆仟以为女孩儿来这里只是一次偶然,没想到她是把这里当作长期休息地了,以至于第二天在门口遇见她的时候,他惊讶了。
这颗星球的生命特征不明显,和丰富的矿场资源相比,这里几乎没有除了人类和以金属为生的噬金虫之外的可视性生物,这缘于这里并不好的气候——昼夜温差太大。白天气温倒是适宜,可到了夜晚,温度骤降,零下的温度绝不会适合人类生存。
那么这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儿是怎么熬过极寒夜晚的?甚至还有精力瞪他,似乎在不满他打扰到她的睡眠?
女孩儿大概觉得陆仟惊讶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欣赏性,收回了目光,站起来就要离开,就像昨晚那样。
“喂?”陆仟朝她的背影喊,至于喊住了要说什么,他暂时没想到,不过事实证明他不用担心,因为女孩儿压根就没理他,直接无视了他。
“……”
太不可爱了,有没有?!
接二连三地在自家门口遇见小女孩儿,陆仟现在已经很淡定了。虽然他还是很震惊女孩儿能无视严寒活下来,也很惊讶这么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女孩儿能活得这么久,他以为像她这样的人很快就会被淘汰。事实证明,她活下来了,以他不知道的方式。
陆仟会在忙碌一天后回来和早坐在家门口的女孩儿说上几句,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自说自话,女孩儿从没说过一句话,这让他偶尔会想她只是个哑巴,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目光里会含着些怜惜。
唉,这么漂亮的孩子居然是个哑巴!
陆仟觉得自己患上了自虐症,还是很严重的那种。每次女孩儿狠狠瞪着他的模样,他居然会觉得很可爱,对于惹怒女孩儿,他乐此不疲。
都是寂寞惹的,陆仟很矫情地做了这么个总结。
招惹得多了,女孩儿也知道了对方耍着自己玩儿了,索性也不搭理他了。就像现在,陆仟停下了锁门的动作,蹲在女孩儿面前,看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醒醒?”
陆仟戳了戳她的手臂,手指传来奇怪的触感,就像是什么液态的东西干涸后的感觉,有点硬硬的。陆仟看过去,只见原本就脏得厉害的布料,此刻更是沾上了些什么东西,颜色更深了些。他来不及思考,女孩儿醒过来了,往一边挪了挪,在这个过程中,未施与陆仟一个眼神。
陆仟跟着挪了几步,努力和她视线对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将我的小屋的使用权暂时借给你,嗯,天黑之前,你觉得怎么样?”
女孩儿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是被他的话吸引,原本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慢慢变得清明。
陆仟努力堆出个友好的笑容:“你要是住得满意,以后就和我一起住也行,我……”接下来的话在对方突然变得凶狠的表情后消了音。
这是哪里不对了?明明他难得大发了回善心,诚心诚意邀请对方,得到这种回应,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呃,当然,如果你觉得屋外的风景更好空气更新鲜,我是不对强迫你的。”他这是头脑发热才会说出这些话吧。
陆仟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抹了一把脸,锁上门走了。
时间不走了,他得工作了。
陆仟走后,女孩儿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继续睡觉,而是发起了呆,愣愣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紧皱着眉头。片刻后,脸上又是一片冷然。
陆仟觉得今天很不顺,他先是用采矿车探到一处不错的矿源,兴冲冲开了矿道过去,却发现这处矿源是有主的,早有人先他一步来了。他暗骂了一句,无意与人争执,开着小破采矿车回来,却老远看到一群噬金虫浩浩荡荡爬来。
噬金虫一般不袭击人,但动了它的食物除外。这种以金属为食的大型昆虫,牙齿的尖利程度可想而知,况且它们群居而生。
慌忙在远离它们的方向开了矿道,终于免于一场意外,但是半途采矿车的导向仪却出了故障。这真是……
陆仟望着洞顶发了半天的呆,看了下时间,慢悠悠地原路返回。
回来的时候陆仟没遇见噬金虫,但看见了落在矿道的几只不成双的鞋,带着些血迹,他没有去想这里发生了些什么,神色淡漠地继续走。在出矿道时,却被人挡住了。
“让让。”陆仟忍住火气,戳了戳站在出口的那个人的背,那人没动。
“让让。”声音提高了些,并特意停顿了下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但那人还是没动。
陆仟深吸了口气,正气沉丹田准备大喊一声,刚提上气儿,对方说话了,却不是对着他。
“妞儿,挺正的哈,有没有兴趣和爷走一趟啊?”
陆仟能看见眼前人背上的肌肉抖了抖,似乎兴奋得很。
撞上调戏现场了,陆仟瞬间反应过来,他觉得很没劲,治安极差的这里这样的事发生得极为频繁,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提不起。
不过这次又有些不同,似乎没听见对方不甘又瑟瑟的哭喊。
正琢磨着这个,突然眼前的人动了,陆仟看这壮汉往前走了几步,应该是朝着调戏对象去了,果然,没一会儿就要听到壮汉的声音。
“啧啧,长得真不耐啊,这小脸蛋儿!”壮汉作势要去摸对方的脸,被歪着头让开了,也是这个时候,陆仟看见了一直被壮汉遮住的那人。与此同时,那人也朝他看了过来。
视线相接。
“咳咳。”陆仟动了动被僵住的四肢,“嗨,真巧啊!可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