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在一条小巷找到了工作，是一对青岛的夫妻开的书店，装修的古色古香很有韵味。老板说看见叶城也想到自己当初刚来这边打拼的样子，就让他留下了。
    他租了一个小单间，32平米，里面就是一张床，床头有一张桌子，旁边是一个衣柜，带了一个小卫生间也没有厨房。
    早晨叶城会在六点半起床，洗漱了换好衣服就往外走，还好，这边天气没有冷得不行。早餐还是两个包子，有时会添一碗豆浆。
    住的地方离书店步行将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房东算他600一个月。
    叶城心想多走几步当运动了，再近点的房子比较贵。
    白天在书店收收银看看书，晚上另找了零活在一个边上的饭馆上晚班，7点到11点。书店6点下班吃了饭慢悠悠晃过去，生活不算忙，但是算下来没什么空暇时间，他觉得这样儿挺好的，什么都不去想。
    这天他照常从饭馆下班出来往家走，老远看见一辆车停在自己家门口，也没在意心想也就是凑巧停那的。走到家摸出钥匙开了门，进屋换鞋然后洗澡，头发还滴着水呢突然传来敲门声。甩甩脑袋走过去开门，心里觉得奇怪这个时间房东怎么会过来呢。
    开门一看就怔住，握住门把的手指尖泛了白。
    女人满脸倦容：“我刚才睡着了......醒过来才看见房间灯亮着，小城，你跟我回家吧？”
    叶城垂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请了**......”
    “别费劲了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女人有些慌：“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你爸爸和阿深都很担心你。”
    “他不是我爸爸，你走吧我不可能回去。”
    女人红着眼睛去拉叶城的手，叶城躲过，女人抬眼：“儿子，妈知道妈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对我，我不嫁给他怎么把你养大？我就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妈也不求你能理解我，但是妈不想你恨我，你懂吗孩子......”说着哽咽起来。
    叶城冷着眼不去看她：“你赶紧回去吧。”
    “小城你听话，跟妈一起回去，你跟阿深不是还一起租房子很要好吗，回去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你听话，妈求你......”
    叶城抬起头：“回去你们一家好好过日子，您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今生报不了您生养之恩，对不住。”
    女人还想说些什么，叶城开口打断了：“您早点回去吧，你们家司机抽好几根烟了，回去记得也收敛一点儿毕竟这种身份别招人嫌了让人欺负，行了我进去了。”伸手关了门。
    转身靠着门闭上眼睛，听见女人低声啜泣，过了一会儿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渐远，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开动的声音。
    这门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啊，叶城心想。
    等彻底没了声才开了门，感觉有点儿凉，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
    蹲在门口顺手点起一支烟，也不放进口就这么看着烟头火光忽明忽灭，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想起这个名字，陆深。
    让那个女人一提就好像抑制了很久的洪流瞬间汹涌而来。
    他们是在学校认识的，那时班级里的同学们对叶城妈妈的传言很多。
    一次期中考结束后同学聚会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啤酒瓶不巧转到叶城。大家让叶城打电话给妈妈问他的亲生爸爸是谁，叶城说那喝酒。同学说我们玩儿的大，喝酒就是成瓶的来啊兄弟，你看打电话还是喝酒？
    叶城咬咬嘴唇，抬手拿起边上一整瓶威士忌就往嘴里灌，眼睛红了，不停。呛着了，咳咳嗓子继续。满耳朵充斥着大家哄闹的声音，叶城觉得肚子都要烧起来了，他从来不知道喝酒是那么难受的事情。
    一直坐在边上的一位同学突然一只手握住酒瓶：“别喝了。”
    叶城向他看去，酒吧里闪烁的霓虹灯光下那张脸的表情看的并不真切，叶城有些懵，边上的人也出奇了没有起哄，那位同学就把他连拖带抱的整了出去。
    “家住哪里？”同学没有语气的问话。
    叶城报出一串地址，摇摇脑袋，街上很安静和酒吧里反差太大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同学在前边走，叶城踉踉跄跄跟上。
    走了挺久同学突然转过身，叶城赶紧立定脚步，因为惯性还差点儿整个人栽在地上。同学伸手扶了一下又淡淡开口：“到了。”
    叶城使劲儿睁开眼睛看着路灯下同学的脸，怎么也认不出来：“你是谁啊......”
    “陆深。”
    “哦......陆深是谁啊......”
    看着叶城迷茫的眼神陆深突然觉得有点不放心：“钥匙在哪儿。”
    叶城抬起头：“啥？”
    陆深皱皱眉头，索性自己低头在叶城口袋找，翻出钥匙开了门，一进屋有些怔愣，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你一个人住？”
    叶城点着头摇摇晃晃进了屋，倒在床上就不动弹了。陆深走过去一边脱他鞋一边心想今天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做这些奇怪的事儿。
    刚脱完就听见啜泣声，把人扒拉过身子发现鼻涕眼泪全给脸上了，陆深闭了闭眼这都什么事儿。把人拉到水龙头边上洗洗脸，再扔床上，继续扒衣服。
    折腾半天给盖上被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床边上看着这孩子觉得醉了就睡不太闹腾这点还是挺好的，看着看着手就不受控制似的摸上人家脑瓜门儿了，回过神皱着眉头想自个今天真是着了魔。
    准备站起来走了，小孩儿突然不安分动来动去闭着眼睛在找什么，被窝里一阵乱摸，陆深凑过去看，让叶城一把抱住，嘴里嘟囔着：“爸爸...”
    陆深满脸黑线这莫名其妙当人爹了。叶城抱得用了劲儿，生怕怀里的人跑了飞了。陆深无奈掰不开，只得也跟着躺下，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叶城一睁眼吓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为啥一觉起来怀里边多了个大男人。他从床上蹦起来找衣服穿，陆深翻了个身，叶城心惊胆战一个劲儿往后缩，结果砰的一声脑袋撞墙上了。。。
    这下陆深也醒了，叶城衣服穿到一半脑袋刚伸进去右手还挂在衣服外边就这么愣住了，于是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谁也不说话，叶城心想呜呜这个人表情怎么那么可怕......
    顺利起了床，陆深只能随便漱漱口，洗把脸，叶城在超低气压下迅速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出了门，叶城小心看着他说：“这位朋友，你看我都不记得昨天的事儿了，要是有得罪我在这儿道个歉......”
    陆深看也不看他只顾自己往前走，叶城寻思着这样应该就是没事儿了，赶紧往学校赶，这还剩十分钟迟到了。
    陆深在学校前一个路口和叶城分道扬镳，叶城整颗心才放下来，觉得再和他多呆一分钟都能给这莫名其妙的气压给压死喽。
    到了学校往最后边儿位子上一坐习惯性补补眠，闷头就睡。要是有人问他们班哪个最奇怪同学们一定异口同声说这个人就是叶城，上课没见多认真，对啥事儿都基本不关心，就这么一人那学习什么的都没给落下，不知道那成绩怎么得的。
    睡了一早自修突然边儿上一人拍拍他肩膀，然后闻见学校东边大街上皮儿薄馅儿大的包子味儿。
    抬起头满眼惺忪的往边儿上一看，妈呀吓死个人这不是今早床上那哥们儿？陆深把包子往叶城跟前一递，叶城顿时吓得睡意全无：“我说都给你道歉了啊哥们儿，你咋还来找着我学校了？”
    “给你吃的。”
    叶城颤抖着接过：“你干啥给我买包子吃？”
    “交个朋友，还有，我也是这个班的。”
    叶城一边啃包子一边瞄陆深：“感觉没见过你。”
    “我不常来，就坐那儿”芊芊玉手遥遥一指。
    叶城一看这不是班级里没人坐的位置吗：“怪不得那，感觉不认识你。”
    “估计天天来你也不见得认识。”
    “哎可是你早上怎么会在我家？”
    “不记得了？”
    “......是啊。”
    “哦。”
    叶城好想撞墙：“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我家......”
    “不告诉你。”
    陆深看叶城边儿上位置空的就坐下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接近他，就觉得有一种想去怜惜的感觉。
    陆深皱着眉...怜惜...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么恶心的词......
    “那你叫什么？”
    “陆深。”真不记得昨天了。
    “嗯...我叫叶城。”第一个要跟我做朋友的人。
    “嗯。”
    “上课了，哎你怎么没带书？”
    “我下课去领。”
    “哦...”真是奇怪的人。
    ......
    后来他们每天都在一块，上课，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玩儿篮球。
    高中最后一年一晃就过去了，高考的时候两个人约了一起考Y大，毕业考最后一门考完的晚上俩人买了酒在叶城的小房子里放开了喝，结果都喝高了。
    叶城抱着酒瓶哭得稀里哗啦：“陆深......”
    “嗯？”
    “你知道吗，我妈妈要结婚了，我妈她就要结婚了。”
    陆深眯起眼睛看向他，一年多叶城都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庭，这是头一回，大概真是喝高了。
    陆深凑过去，小心托起他的脸蛋儿，整个儿眼睛都红了，嗯，有点儿心疼。
    歪着脑袋想了想，索性借着酒劲儿把嘴唇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叶城眨眨眼睛，觉得陆深呼出的气拂在头上有点痒，抬起手去推搡。
    陆深愣了一下心想自己这干啥呢赶紧往起站，结果让桌子角撞着了，扑到叶城身上。陆深去看他，叶城还搞不清楚状况问他摔着没有。
    看着叶城月光下的脸一个没忍住，扣着人后脑勺就吻了下去，他自认一生之中没有什么事儿能让他丧失理智，偏偏遇上一个他，爱上他，抑制不住去看他接近他。小心藏着掖着怕被人看了穿，这一刻却再也克制不住，管他什么后果，有几人能做到爱一个人却要拼命忍住，什么也不求。
    亲着亲着两个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叶城腰酸背疼从地上爬起来，头疼得慌，模模糊糊好像记得...陆深...亲了他......
    使劲晃晃脑袋这想的都是什么。把陆深摇醒，陆深睡眼惺忪抬眼去看他，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你醒了？”
    “嗯，赶紧起来吧地上凉。”
    陆深坐起来“还记得昨天的事儿？”
    叶城脑海窜出亲亲的画面赶紧摇摇头“不记得了。”
    陆深说“我待会有事儿和你说。”
    “好”
    “先吃饭。”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陆深快速洗漱然后出门买了包子油条摆桌上，坐得端正。
    叶城一看这架势：“说吧你干了什么坏事儿坦白从宽别怕不打你。”
    “你过来。”
    叶城走过去坐下：“陆同学你快点说吧别吊着了！”
    陆深把手往后一摸，变出一朵玫瑰花往叶城手心里一塞：“我们在一起吧。”
    叶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说啥呢？”
    陆深抬头看看叶城：“我喜欢你。”
    叶城看着陆深的眼睛从不敢置信到相信。皱着眉头：“可我不是......”
    “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死同性恋。”
    “别这么说......”
    “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我...我觉得这样儿是不对的...”
    那之后他们一整个暑假也没有联系，到了Y大也并没有遇见过。
    但叶城的心里好像有什么在变化，夜深人静会想起那个吻，摸摸嘴唇，原来不是做的梦。
    觉得人啊就是贱，人家送上门你不要，不搭理你了才弄明白自己心思。
    再遇见是在学校图书馆，叶城鼓起勇气邀请陆深一起喝咖啡。又鼓起勇气，问他现在可以在一起吗。毫无疑问，他们相爱了。
    直到那一天......
    叶城手上传来刺痛，烟烧到了尽头。
    低头笑了笑，嗯，有点儿难受，不想了。
    站起身蹲了半天脚都蹲麻了，跺跺脚回屋里，躺在床上觉得怎么样姿势都不对，睡不着又觉得饿，半夜起来泡了一盒方便面。
    莫名其妙就想起晃人眼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