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又到了上朝的时刻。和平时一样，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巳时下了朝，李弘如常去了清元殿。刚下四抬金龙浮雕步辇，就看见候在宫门口的崔珩。
    早晨的日光并不强烈，照在那人白皙的皮肤上意外的有些刺眼。温柔的神态，敛眉低首，像极了风化无匹的母后。一阵清风飘过，牵起了他的鬓发。莫名地冲动让我抚上了他的脸庞，为他整理缠绕住双眸的发丝。气氛顿时尴尬了。李弘那只手还留恋在崔珩的脸庞边，而崔珩显然是惊呆了两眼发直地看着帝王。
    两个人犯傻一样的杵在那儿。后边的太监总管费德松十分聪明地上前结围：“皇上，该进去了。这时辰，过一会儿太阳就得毒了。”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李弘神色无异地转身朝里走去，而崔珩依然是温和的样子跟在后面。好像刚才的悸动惊讶失态都不存在一样。
    季夏的清风小栏依然是帘动荷风，沉香盈盈。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将今天的事情处理完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接下来就是皇帝大人的自由时间。往常这种情况，皇帝大人是躺在纱帘帷幔中的小榻上思考人生，想一想怎么对付外面那些大臣或者一些政治问题。今天，突然有些想和这个神似母亲的少年深入交流一下。
    热浪艰难地穿过池塘，在穿过小栏廊上装着碎冰的水缸时彻底阵亡。热浪灭，凉气生。午膳后，李弘让人搬了只紫檀蝠纹凳摆在那儿令崔珩坐下。自己像往常一样瘫在铺了夏凉冬暖天蚕褥子的小榻上。
    云层拂过太阳的脸，地面就暗了一会儿。崔珩突然有些口渴，解下腰间的青瓷小壶，拔下封口，对着嘴喝了一口。一直看着檐外荷池的李弘眼光一转看着少年。修长微仰的脖颈间，壶子上的宝蓝穗子沿着下颌垂下，小巧的喉结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有些干渴的感觉。端过几案上的万福茶盏抿了一口。
    一直沉默的李弘开口了：“爱卿手上的那个物什甚为精巧，从不见你饮茶，里面盛着什么你这么喜欢日日带在身边？”
    崔珩起身先施一礼：“不过是些话梅做得酸梅汤，不是什么稀罕物。臣自幼不喜饮茶喝酒，偏爱此物，故日日携带。”
    李弘轻轻一笑：“崔爱卿不必如此拘谨，朕视你不同于常人，将来无旁人在侧，不必拘泥于礼法。朕希望你视朕为友。”
    崔珩虽然表现的亲和温雅，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傲的人。本就不喜欢谦卑作态，所以他并没有推谢说什么礼不可废的假话。他回了皇上之后又坐了下来。
    李弘看着外面阳光下的一朵菡萏，继续说：“崔爱卿，能和朕说说临邺的夏天是什么样子的么。”
    意外的，崔珩没有立刻接话。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听见他开口：“临邺的夏天很热。每年清明时，我都会待在杭州西湖的别庄直至仲夏过后。临邺的夏天是什么样子我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记得在七月半盂兰盆节需供奉先人时的模样。蝉鸣响盛，人声鼎沸。祭典结束后，是要在夜晚放河灯为先人引路的。成百上千只河灯在邺河上闪烁。临邺的夏夜很凉爽，一点都没有白天的痕迹。远远地看去就像天上的星子落下来，有时你会有一种置身于九霄之上的感觉，脚下流淌的不是邺河而是银汉河广。”
    “那么，你在西湖是怎么过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珩觉得皇帝在提起西湖的时候声音有一些不稳。
    “西湖的夏天总是下雨，有时候蒙蒙碎碎的细细吻着人脸，有时候电闪雷鸣势同灭世。我家的别庄下有一个茶场。清明前就会采下细嫩地龙井新芽制明前茶。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远远地站着看那些茶工忙碌地制茶。翠竹深处的人在露天制茶，大锅篾架里是翠绿的新茶。看上去很美。初夏我偶尔会泛舟游湖，亲手采一些莲花，把花瓣、莲蕊、莲子、莲心晒干，到了秋天的时候把莲子、莲心送给伯父父亲。荷花瓣和莲蕊就用来在冬天的时候浸水沐浴。季夏的时候就热了，白天我就在宅院里闭门不出，夜晚逛逛杭州夜市，看看西湖水养出的妖童媛女。仲夏的日子很是无趣，说来也没什么意思。”
    听了这么久，李弘不禁有一个疑问：“崔珩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在过，难道就不曾与其它世家子弟结交么。”
    崔珩嘴边满是笑意可是就是进不到那双眸子：“世家间不过利益交涉，何来结交为友之说。珩心中认定的好友不多，只是大家各有事业，聚少离多。”
    李弘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么朕呢，崔珩你肯视朕为友么，是心底认定的那种。”
    之见被问的那个人淡然一笑：“皇上何出此言，君是君，臣臣是臣。君君臣臣，古来伦常。怎可为友。友，是可以互相平视交流的。君臣之间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的。”
    “那如果朕许你特权，朕在你面前不是天下之主，只是李弘。你肯视朕为友么。”
    “陛下说笑了，假设根本不存在不是么。况且臣注定是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以交换崔家安好的不是么。”
    “恩，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朕累了。”
    “微臣告退。”
    其实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李弘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们之间，有君臣之别，更何况皇室世家之间的斗争还不能明了结局。而且，崔家是一定要动的。崔家这么多年来声望积威远超皇族。像崔珩口中的情况最多让崔氏势态微颓。要是真的到大厦倾颓的那日，可能需要至少三四代人的“辛勤努力”。所以，崔珩那天说的话真假还需辨别。
    两个人都待对方不诚，又怎么能成为至交好友呢。可笑他那一时冲动。
    崔珩才几天就可以让他产生冲动了，看来不能让他做近臣。可才任几天太侍就外放，难免惹人猜疑。就找点事给他做吧，至少不用让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附：昨天晚上困着困着就崩了，今早爬起来一看，我擦，一匹脱肛的野马。。。完全脱离之间的想法，怒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