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莫如寒夜烛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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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隐隐有些薄怒,望着那翩跹而来的女子道:“你又是谁?”
那女子缓步走来,楚胤玄回身瞧了她一眼,她却朝他灿然一笑。
她立在楚胤玄身旁,俯了俯身,也不下跪,只道:“夏冶国云拂公主拜见皇上。”
大殿里鸦雀无声,她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可闻。
只听得皇上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夏国的公主?如何朕未接到夏国的书函?”
云拂笑望了一眼楚胤玄,道:“皇上不知,云拂是隐瞒身份而来的。虽然可汗王兄并未告知皇上,但却是王兄默许的。而云拂这次来,便是为了向皇上讨要一件东西。”
皇上默了半晌,方沉声问:“什么东西?”
“皇上也知道,我国冒犯贵国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减免一些朝贡。这次与贵朝的议和,我国则是退了很大一步。云拂临走时,皇兄嘱咐了云拂一句话,虽然议和书已签,但我夏冶国作出如此大的让步,是理应再向贵朝皇上提一个小小的请求的。而这个请求便是……和亲!”
皇后震惊道:“和亲?”
“两国议和早在今年五月便已签订,如何公主此时才来提和亲一事。”皇帝蹙眉不悦,又道:“今日是秦姬寿辰,公主即便要求和亲,也当容后再议。”
话犹未完,云拂却出声打断他,“和亲是两国和平相处的一重保障,难道皇上不想天下太平、两国相安无事吗?”
这女子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惧皇上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她又道:“云拂要嫁的正是九皇子清渊王。”
此话说得无比有力道,众人震惊之余,又觉可笑。
那乐安公主向来辈分极高,纵然是当今皇上也未曾给过她脸色看,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自然将那酒杯暮地往案上一放,起身道:“云拂公主这话说得可是没有道理。九皇子已经同小女定了婚约,纵然要娶公主,也应同小女先解除婚约才是。婚约尚未解除,公主便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可是有伤体面。难道夏冶国的民风向来如此开放不成?”
云拂却回头将她望住,面上似微微有些促狭,却仍旧绽眉笑了笑,“解除婚约是迟早的事,届时我定同殿下一同上门致歉。”
乐安公主却冷笑一声,并不理她,只向皇帝道:“皇上,请为乐安做主。”
皇帝遂犹豫道:“两国和亲,确是好事,但朕皇儿众多,况且玄儿已经订了亲,公主不妨另挑一个罢。”
云拂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瞒皇上,九殿下代表贵朝来我国签订议和书时,云拂已然同殿下情投意合、非彼不嫁,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的脸色已然阴沉至极。只是沉默无言。
皇后见皇帝为难,急道:“玄儿已然定了亲,此时反悔,岂不是要让臣民以为皇家言而无信,万万不可。”
秦姬却笑道:“话虽这样说,姐姐可要知道此事关乎两国交好、天下太平,皇上也要为国家大计考虑,想来乐安公主定能谅解皇上的苦心的。”说罢,又含笑斜瞧了乐安公主一眼。
谁知那云拂公主却回身朝清映走来,在案前站定,垂眉看着她问道:“你便是那位要嫁给九皇子的姑娘?”
那清映竟像个世外闲人一般,仍自泰然自若坐着,不顾旁人白眼,只顾自己自斟自酌。谁知云拂公主却来同她说话,顿了半晌,方抬眉瞧了她一眼。
她见清映并不回话,便又道:“我在唤你,你如何不应我?”
清映轻笑道:“公主未指名道姓,我怎知公主唤的是我?”
她眉梢却微微往上一挑,冷哼了一声,却看向皇帝,“皇上,既然王爷与这位姑娘定了亲,想来她也是有一定才貌的。云拂以为,殿下这般才貌风姿,定然也应当配一位才貌出众的女子才可。不如,让云拂与这位姑娘比上一比,谁更出众,自然也就是谁更有资格嫁于九殿下。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沉沉地望了望清映,并未言语。
却是贤妃道:“此法很妙,料想清映也是不惧应战的。倒不是因此就择定谁为王妃,不过瞧瞧谁更出众却是可以的。皇上不如应承了罢!”
云拂公主便又回身问她:“姑娘以为如何?”
清映却含笑瞧了瞧她,慢悠悠走到大殿上,向皇帝俯身行了个礼。
皇后忙问:“你答应?”
她却摇了摇头,浅笑道:“公主高估了我的能力,清映一个臣女,如何能与云拂公主相比,连比试的必要都没有。”
皇后蹙眉叹道:“清映你……”
“皇上顾念臣女父亲娘亲,皇后娘娘爱护臣女,自然难以抉择。不过清映以为,公主与殿下情投意合、相许终身。就这一样,清映已然输给了公主。况且云拂公主乃是一国公主,身份上与殿下更是相配,臣女以何取胜?即便臣女今日侥幸赢了公主,将来与殿下成亲,既有了今日的因,只怕将来也不能够真正的和美幸福,白头携手。臣女不愿争夺原本应当属于公主的幸福,即便争来,也并非真正属于自己。虽有当初一纸婚约,但江城侯府与天下太平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今日臣女便代父亲母亲求皇上将臣女与殿下的婚约收回成命,以天下大事为重,成全殿下与公主,也成全臣女。”
说罢,却又回身瞧着江城侯,问道:“父亲不会怪罪清映罢?”
江城侯沉默的看着她,良久方含笑点了点头。
乐安公主却暗怒斥了一声“清映。”
清映却不答话,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便转过眉去。
皇后怔然道:“你果真如此想?”
清映笑道:“娘娘,九殿下今日已然将解除婚约一事提出来了,日后让清映如何嫁给他。不如日后再为清映赐婚时,也让清映考虑考虑,如此便不会再发生未来夫婿临时拒婚的事了。那便是疼爱清映了。”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再不言语。
众人听罢,只觉既可叹又可敬,再无半分嘲弄之意。
池英却微仰着身,同只隔着江城侯的容臻轻声笑道:“这才是我姐姐。”
容臻听了,却只是含笑不语。微微抬眉望着清映,只见得她发上挽着枝缠枝梨花玉钗,满头青丝直如月下流云,或散或拢。一身淡青长裙,那裙裾上寥寥落落许多梨花。像是有风吹过,漫天梨花便纷扬坠下。
白似皓雪、清若琼花的一张侧脸,面色淡然,沉静如水。好似崖边一株幽草,再无人有此此清逸绰约了。
他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不想上头皇帝默了半晌,终还是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容后再议。”
云拂方才不理论,同楚胤玄一同归座罢了。
宴会毕了,乐安公主因心中有气,再无心多留。也不理皇后留她叙话之意,只命人备了马车,便要离去。
谁知才要上马车时,才见池英不见了。
乐安公主便气怔道:“他必是又同那些浑人胡闹去了。”一面说,一面吩咐了几个小厮去找人。
清映才想起来晚宴前见池英同楚胤籍一同往湖边逛去,又担心那些小厮的话他不听。便说自己去找。
乐安公主只顾生闷气,也不顾她,自让她去了。
那行宫大得记不住路,清映便随处唤了个小太监引路。
那湖原是山顶泉水流泻下来汇聚而成,处行宫正北,被花树山石围绕,几处清瀑流泻,筑有亭台楼阁。夜里,各处皆点上了宫灯,加之如今时节湖面结了冰,灯火映在冰面上,流光溢彩,璀璨如浩瀚星空。
清映一路行过来,才瞧见池英、楚胤籍同其他几个王孙贵胄在湖上玩滑冰。
那冰面并不十分厚,众人便都不敢往湖心去,却互相推挤着旁人往里去。
清映便让那小太监过来将池英唤过来,那小太监既听了话,只得蹑手蹑脚往冰面上走。
容臻同楚胤止、孟誉初才从殿上过来,见此情景。恐那冰面受不住众人分量,容臻便忙进去唤人出来。
那些王孙公子平日听过谁都话,便都不理他。只顾自己嬉闹。
一时,果然听得冰面破裂之声。
众人垂目瞧去,那冰终究承受不住,裂了许多缝隙。众人一慌,互相推搡着往外跑,那冰便裂得更快。池英正好站在最前面,不知被谁一推,脚下的冰猛然碎了一个洞,他便掉了下去。挣扎了刹那,便没了影。众人见此,皆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生怕也掉下去。一面跑一面大声嚷嚷:“温池英掉下去了,快救人,快救人。”
慌乱中,只见得容臻往前一跃,也跳了下去。倏忽便不见了。
湖边的太监小厮唬得三魂去了七魄,或奔走呼叫,或去唤禁卫救人。一时无数盏宫灯都亮了,漫天皆是呼救声、叫喝声。
清映听那声音杂乱无章,只得拦住一个小太监道:“谁掉下去了?”
那小太监口齿不清地道:“是……是江城侯家的少公子。还有……还有辛容臻将军也跳下去了。”
身后的意琅听了,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清映却顾不上她,转身就要往湖里跑。
那意琅却仍不忘伸手扯住她的裙裾,担忧道:“姑娘!”
清映将裙子从她手中扯出来,道:“现在顾不了的。”说着,就往湖里奔去。
蘅湘只得也跟了上来。
那湖里除了楚胤止同孟誉初两个人还在冰面上站着,旁人一个也不敢下来。只是两人都不会水,只得守在洞边等候。
清映跑上前来时,隐约听得孟誉初急道:“容臻也不会水,他如何下去的?”
清映只觉心下陡然生凉,不知耽误这么久,可还有救没有。
她却不及多想,将身上的斗篷一解,扔给蘅湘,便跃入水中。
楚胤止、孟誉初大惊,待伸手进去抓她,却连身影都没有了。只觉得那水冰冷刺骨,仿佛一瞬间就被将人的骨头冻裂。
孟誉初忙问蘅湘,“她会不会水。”
蘅湘擦着额上的汗,懵懵懂懂摇了摇头,只说:“我不知道。即便会水,也会被冻……”她说到一半,却将最后一个字吞回去。只定定望着那水面。
楚胤止回身几近嘶吼道:“人呢?禁卫军,快来人。”
远远地才似见有人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