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宿
    两人一鸟找了棵大树坐下来，夜夭设了个结界，闵惜儿嫌弃的指着说：“太小了，又小又丑，我和阿鵔才不和你呆在一个结界中。”说着便要另设一个。
    夜夭觑她一眼，冷冷说道：“要不是天黑得早，这附近又无酒肆客栈，你以为我想和你露宿这荒山？你想另设结界也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沃野千里，有无数异兽，这天黑下
    来，他们总要出来觅食的，你有那力气，不如留着去对付它们。”
    闵惜儿看看四周，嘴硬道：“我们是妖，还怕几只野兽，它们不应该远着我们点？”
    夜夭已经靠着大树坐下来，当下道：“别说是妖了，就是仙，它们也吃，凭你那点小小妖术，估计不够它们塞牙缝。”
    闵惜儿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心里也有点发寒，想了想在他对面坐下来，掏出一颗夜明珠，结界中有了柔和的光亮，她的心稍稍有些安定，又问他道：“真的有连妖也吃的野兽？”
    又叹息道：“要是成仙了就好了，招朵云便可回去，而且，成仙了大概不用担心被野兽欺负吧？”
    他倒转身，面朝大树，闭上眼假寐，绝美的面容在珠光映衬下显得有些落寞，他心里想，野兽是没有，比野兽不如的神仙还是有的，想到琼华宫中那一位，他心里冷哼一声，她费
    尽心思让自己成为妖身，说得好听是来历练，这段时间肯定会想方设法要了自己的命。又想着对毒理如此精通的母后，是怎么样着了她的道，这么些年来，他和鸾鸟也没有寻到蛛
    丝马迹，到底她是怎么做到的，他想着这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萼绿宫中，青石乳钵倾倒，里面散置着的东海珍珠随阶落下，一颗颗滚圆的落到满宫殿都是，母后的血染红了白玉做的宫阶，一滴又一滴，和着珍珠的落地声音，落在他的心上，
    他躲在碧茜纱下，看着那满地弹跳的珍珠，看着她死去的那最后一眼，那么美丽的眼，那么绝望的眼。
    ……
    闵惜儿见他睡着了犹自惊恐不安，握过他的手便为他探起脉息来，夜夭睡梦中正挣扎难安，突觉手腕间一点凉意，惯性的睁开了眼，一双大眼睛正定定望着他，他吓得跳了起来。
    闵惜儿看着他，问道：“做梦了吗？你到底做了什么梦，能吓成这样？”夜夭定定神，再看向她，那双眼里虽有恶作剧的成分，然而却柔柔的像一汪湖泊，他皱眉道：“你在做什
    么？”
    闵惜儿说：“我看你被梦魇住了，满额头的汗，好心帮你把把脉，你何至于吓成这样？”
    他面色沉了下去，没有理会她，闵惜儿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又说道：“看你这样，接下来应该好长时间睡不着了吧？不如我们说说话吧？”
    他淡淡道：“好，就说说你怎么这么多话？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说话，一天到晚唧唧喳喳，我看你不像草木，倒像一只乌鸦。”
    “就算是只乌鸦，也是一只没有烦恼的乌鸦，哪里像你，你不是妖吗？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看你这样爱生气，动不动就给人看脸色，还大半夜做噩梦，你犯了什么错？何苦要这
    么执著，睡着了也念念不忘……哼，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犯了嗔念，妄执啊。”
    夜夭的脸彻底的冷了下来：“你好歹也是妖，怎么满口禅理？”
    她看着他的冷脸，双手托腮笑道：“虽然我觉得你冷着脸挺好看，可是我觉得你笑一笑会更好，来，笑一个吧……”
    “闵惜儿！”夜夭忍无可忍的喝道，抬头看到的却是她满是笑意的望着他，原本将头埋在羽毛中的凤鸟听到他的大吼，抬起头望了望两人，又将头埋进翅膀中不理会。
    闵惜儿笑了笑，叹道：“其实说起来，我的禅理学真的学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学来有什么用，师傅总是说，学好了对修仙也有好处，其实，我可以蛮不在乎的说，我从来都不想入
    仙籍，也压根儿不想做什么神仙。”
    这一次夜夭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不想做神仙？成仙了就不必生老病死，也不受妖身之苦。”
    她想了想，问道：“做仙了就没有苦了吗？仙也有怨憎悔，爱别离，求不得……”，夜夭一怔，仔细回味她这一句，恰如醍醐灌顶。
    闵惜儿见他又不回答，也不介意，自己靠着树唱起歌来：
    “我好像我好像明媚的阳光……
    我好像我好像水中的月亮……
    我好想我好想自由的徜徉……
    我好想我好想幸福的模样……(1)”
    这次夜夭没有阻止，只是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他好笑的想，句不成句，词不成词，唱的不过是一首无调的歌，比起仙音，这实在是属于噪音，好在音调还算轻快，听来令人
    有了点欣喜。此时他却并不自知，这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甚至算不上歌的歌声，已经让他犹如甘露入心，灵台里一片清明。
    他迷迷糊糊的想，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小女妖，一点世事也没有经过，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还做什么事都理所当然，他这样想着，面上却渐渐浮出淡淡的笑意，沉沉睡去的时候
    心底叹了一句，虽是个妖，但也流水今日，明月前身！倒比九重天上那群假惺惺的上仙们好多了。
    第一次在那样实在说不上好听的歌声中睡了个好觉，他醒过来的时候，暧暧的结界中，散发着草木特有的清香，结界外郁郁葱葱的野草随风摇摆，他看着她靠着凤鸟睡得正香，两
    只脚都都藏在凤鸟的身体下面，两只胳膊叠起来，挤得那张粉脸微微有些向上隆起，一小络青丝落在腮边，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睛下面映出一大片阴影，他虽然冷洌着脸深深
    的看着她，眼底深处却隐隐的一片温柔。
    闵惜儿醒来的时候，夜夭已经收了结界，她懒洋洋的看他一眼，翻个身抱着凤鸟欲再睡，凤鸟用嘴拉扯着她的衣袖，她打个呵欠坐起来，看到夜夭似乎是以一种不以为然的眼神看
    着她，她展颜笑道：“怎么？我的睡颜好看么？”
    他丢了她一个白眼，俊脸一黑，无语望天，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的睡相实在说不上好看。”
    闵惜儿不再逗他，摸了摸凤鸟的翅膀：“让我们去试试，你飞得可会比用法术要快？”她不由分说跃到凤鸟背上，邀请夜夭说：“你要一起来吗？我们同为妖，也学一学那些神仙
    们在天上飞来飞去？”
    夜夭微微有些惊诧，看着那扇动的翅膀，他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坐在了她后面，没料到凤鸟只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抗拒，闵惜儿摸摸凤鸟的脖子，说道：“阿鵔，乖，我们走吧
    。”凤鸟长鸣一声，振翅而去。
    他们飞行在朝霞中，闵惜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看来，能修得仙真的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是天高可任仙飞吧？”
    夜夭沉声道：“就像你说的，做仙未必就有多自由，仙界一样有明枪暗箭，丑恶黑暗。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多的快活。”
    惜儿说道：“你又没有成仙，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自由不快活？”
    夜夭‘唔’了一声，意味不明。
    （(1)这个歌词是我有一次听《麦兜响当当》听错了歌词，原歌词是：我好想我好想蓝莓蛋挞，鱼丸丸粗面面面面面mia，我好想踢一脚临门绝杀，Piapiapia哇哈哈哈啦啦啦啦……很不幸的被我听成了：我好像我好像明媚的阳光。所以就干脆借来一用了。其实这首歌很好听，曲调很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