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府，初时，小鱼也是来过的，那时候她还小，和母亲一起，只觉得门庭若市，门客们来来往往，辩论声不绝于耳。
    万没有想到今天，是如此的冷清，连上前敲门的时候，出来的小厮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问了声找谁。
    “来着何人？”
    正当少年要回答时，一个听上去就很豪爽的声音传过了半开的门，向小鱼和高渐离袭来。
    等到真的听到人时，才看到这也是个苍颜白发的老者。虽是须发皆白，仍是一派阳刚之气，站的笔直，眼睛雪亮。
    “在下高渐离。”
    老者依旧是不苟言笑，对二人道：“他等你很久了。”
    随着老者进门，穿过曾经若市而今可罗雀的庭院，小鱼自是感慨万千。
    也许是蔺相如病危的缘故，一走进这扇门，小鱼就觉得气氛阴阴沉沉的，那边的两个人也是沉默不语，让小鱼这些万千感慨，都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
    也只得跟着他们维持这诡异的气氛，一直走到一扇门前，老者才说道：“他就在里面了，进去吧。”
    小鱼还在进去和不进去之间纠结，因为见到蔺相如，没什么好说的，会尴尬。可是如果在外面，跟着这个怪怪的伯伯，那会更尴尬的。
    还是进去吧，高渐离也在里面，会心安一点。
    “你……来了。”
    这个声音，和刚才的相比，简直就是气若游丝，好像这口气，随时都说不好会断一样。
    小鱼望了蔺相如一眼，这和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相比，起码老了二十岁，头发能白的也全都白光了。蜡黄的皮肤紧紧贴在身上，那里还看得出什么高官的样子。
    见到小鱼，顿时撑起一只手指着她，一口气没缓上来：“你……你……”你了好久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少年将他扶着躺正，他才能顺利开口：“梓桐……”
    这个名字，当然和小鱼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少年面无表情的向他介绍：“这是我爱的人，小鱼，不是梓桐。”
    相如的气这才缓了一缓：“我老糊涂了，是小鱼，梓桐怎么会那么年轻。”
    然后望向少年：“你可要好好对她。”
    “此事，自是不用你说。”
    “渐离，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对小鱼说。”
    少年也没有应一声，只是走到小鱼身边，紧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退出门去。
    小鱼从未和相如伯伯独处过，有几分尴尬，倒是也坐到他的身边，陪笑着问：“您还好吧。”
    蔺相如并未理会她这句近似敷衍的问候，而是问道：“梓桐，也就是皇后，她还好吧。”
    小鱼其实出来已将尽半月了，宫中动向，自是一无所知的，但面对一位苍颜白发的老伯伯的询问，也只得开口僵硬的回答：“还好。”
    原来，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梓桐”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的。
    “我知道她这些年在宫中过得不好，若是看到她，请让她原谅相如，原谅这个，利欲熏心的舅舅。”
    母亲一直未对小鱼说起过，原来蔺相如是母亲的舅舅，原先只当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愿意与他们交好的人。
    “母亲过得挺好的，母亲喜静，父皇也不来打扰。”
    蔺相如浑浊的眼睛望着她：“傻姑娘。”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蔺相如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在听，兀自就说起了起来，也只有在此时，才可以看得出这个风云一时的老人当年的风采。
    “以前的楚国，和现在的一样，也是个大国，或许比现在还要强大一点。楚国的梓桐公主，长得不算是清秀可人，可是善谋略。曾助楚王大败秦军。”
    这些，当然是小鱼从来都不曾听说的，也许以后，也不会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说。
    “本来就要攀附楚国这个大国，更是对梓桐公主的事迹有所耳闻，上门求亲者，自是络绎不绝。
    那个时候，赵嘉，也就是你的父王，还是赵国在楚国的质子，当年赵王去世，我奉命迎接赵嘉回国继承王位。因那时的楚后是我的妹妹，我也见到了梓桐公主。
    听说我是赵国来的，梓桐公主将她与这个赵国质子的初遇以及她的情愫告知与我，那时的我，只顾赵王临终的嘱托，一心只想着光大赵国，硬是让赵嘉迎娶了这个对他本就有情愫的梓桐公主回国。
    我自是没有告诉她，赵嘉本就有意中人，为了王位的巩固，想必赵嘉也是没有说的。在赵嘉还是世子的时候，我一度以为梓桐是真的找到了她的真爱，她助赵嘉一路减除障碍，登上了王位，也有了你们几个。
    但是，当后来已是赵王的赵嘉不顾我的反对迎娶妫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还是错了。”
    蔺相如苦笑。
    父皇不来母亲这里，小鱼原先真的以为，是母亲喜静，而父皇又太忙。当妫氏张扬跋扈的在母亲面前走过，她也真的当时妫氏和母亲的关系好，不计较。
    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这些事，母亲从未与她提起过一个字，景星也没有。
    原来他们，是这样过了将尽二十年的光阴的。
    “我会告诉母亲的。”
    小鱼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