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历辛就那样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地坐在床沿边上，听着他吼。
    “木头！”陈果气得捶床，接着吼：“烦死了！烦死了！打又打不得！真是……”
    “可以打。”历辛忽然道，半垂着头盯着地板。
    “呵！”陈果给他气笑了，没用什么力地踢了他一脚，问：“可以打？”
    “嗯。”
    历辛点头，如同老僧入定。
    “不还手？”陈果故意揶揄他。
    “嗯。”历辛又点头，难得多说了些话，他说：“是你就不还。”
    “不是……”陈果愣住，而后笑道：“凭什么是我就不还啊？当我是哥哥？那叫句哥哥来听听！”
    历辛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你是陈果。”
    “我自个儿不知道我是陈果？”陈果又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俨然有些上瘾。
    “……”
    “说，为什么让我打又不叫我哥？”他紧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历辛坚持，不解释。
    “你是看准了我打了你会被爷爷教训是吧？”陈果站累了，刚碰上椅子表面，屁股就疼得厉害，他果断发飙了，讽道：“说什么让我打，根本就是小人得志！”
    “不留痕迹就行。”历辛提出，一本正经。
    “……”痛劲儿过去，陈果闻言撇了撇嘴，“不留痕迹，普通话说得挺溜啊你！”
    “……”
    拿鞋尖蹭了几下地板，陈果瓮声瓮气地开口问：“你干嘛咬我？”
    “想咬。”历辛答，面色如常，好似他干的事很平常。
    “啥叫想咬，啊？”陈果不淡定了，说：“你是狗吗，乱咬人？！”
    “不是。”
    “……什么不是，你就是，小狼狗。”陈果哼道，手臂搁在椅把上，撑着脑袋，突然好奇地问道：“怎么打你又不留痕迹啊？”
    “打衣服遮得住的地方。”历辛答，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哦。”陈果呆呆地点头，内心纠结不已，一面担心他不正常，被丢进水给留了后遗症？另一方面又猜测他在孤儿院的时候遭虐待多了养成了受虐癖。
    “打吧。”历辛提醒正在发呆的他。
    “留着先！”陈果回神，摆手道。
    “嗯。”
    “我看看脸上的红印儿消了没。”陈果示意他抬头，果断又踢了他一脚。
    “消了。”历辛答，头未抬。
    “看都没看你就知道？”陈果没好气地问，深感无力。
    “不痛。”
    “呵，你还嫌我没用力打轻了？”陈果冷笑，心里一团糟，不会真是受虐癖吧？
    “……”
    沉默，沉默，陈果已经适应了，他从椅子上起身，说：“准备下去吃饭了。”
    “嗯。”
    陈果自结束这场诡异的谈话之后，就一直琢磨着要找他姑姑问问历辛的情况。
    然后，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他凑到刚午睡起来的陈虹身边儿，乖巧的喊道：“姑姑。”
    “嗯？怎么啦，果果？”陈虹招手让他过去自己旁边坐。
    微笑着挨她坐下，陈果斟酌着问：“姑姑，那个历辛在孤儿院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啊？”
    说实话，陈虹是真诧异了，他知道陈果对历辛谈不上喜欢，只是懂事才愿意照顾他。
    可这回，他居然还关心历辛以前有没有受委屈。
    她沉吟了片刻才反问回去，说：“怎么突然想要问这个啊？”
    “我是哥哥。”陈果很严肃地回答。
    “果果……”陈虹的眼角微红，似有所触，搂了搂他，轻声叹道：“你是爷爷教出来的好孩子。”
    “爷爷说，历辛也是好孩子，而且还会比我更好。”陈果回抱住她，语气里透出的纯真让人感动愉悦。
    陈虹收拾了情绪，松开他，将话题带回原来的地方，说：“历辛没受欺负，他很会打架，所有人都不敢惹他。”
    “那他岂不是个坏孩子？姑姑怎么会选他？”
    “呵呵，打架就是坏孩子啦？果果怎么比姑姑还死板……”陈虹难得笑的开怀，解释说：“他是会打架，但他从来不欺负别人啊，他懂礼貌，听话，善良，所以姑姑想要他做我的儿子。”
    “哦。”
    陈果心下松了一大口气，也顾不得想那既然历辛懂礼貌，怎么初次见面就那么不礼貌呢？
    告别陈虹，返回自个儿房间的过程中，他忽然想着如果历辛如他姑姑所说的很会打架，不应该不反抗的就任由肖睿把他给撩水里了呀？
    难道说他自己也觉得罪有应得？
    思及肖睿啊，陈果这才想起对方已经快三天没理自个儿了，还在生气，要不就拉不下面子来找他呢。
    他果断的转向，去对面找肖睿去了。
    “蔡阿姨，肖睿在家吗？”他敲开门，甜甜的问肖睿妈妈。
    “你来干嘛？”
    蔡婌琴还未张口说话，就见自家儿子从楼梯上冲下来，臭着一张脸，质问陈果。
    “我来道歉。”陈果好声好气地说，寄望于软化他。
    “陈果你还有点原则吗？”不料，这一回肖睿却相当不买账，冷声道。
    “肖睿！”蔡婌琴呵斥，侧身让陈果进门，命令肖睿道：“好朋友之间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好好说话。”
    “妈，我们出去外面的草地上谈。”肖睿拉着被他一句话搞懵了的陈果出了门。
    “唉？”蔡婌琴好笑的叹了口气，自家儿子明明最舍不得陈果，偶尔却偏偏又别扭得很。
    屋外，肖睿松开陈果，往旁边退了几步，离他较远了点儿，说：“陈果你想想你自己真的有原则这个东西吗？”
    “……怎么了？”陈果不解，呐呐地询问。
    “历辛刚到你家来的时候，你叫我帮着你弄走他，转个身就送人上学。”肖睿一边拽紧了拳头，一边尽力显得平缓客观，说：“当着我的面说不带着他一起玩，结果又把人领来了……领来也就算了，你那叫什么啊？不要命的跳水里就为了救一个你不喜欢而且还咬了你一口的人？！”
    说到最后，他还是无法抑制地吼了出来。
    “我怕他要出事了，爷爷姑姑都要责怪我。”陈果皱着眉解释。
    “好，我当你说的都对！”肖睿长出一口气，接着道：“那你今后准备怎么对待他，在他发了疯一样的咬了你之后？”
    “揍他一顿，然后再也不带着他出去玩。”陈果斟酌着回道，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肖睿转头望了眼旁边的花丛，有些无力地问：“你会吗？”
    “我，我不知道。”陈果老实交代，向他走近了些，对上他的视线说：“我总是觉得他可怜。”
    “就因为他是孤儿？”肖睿回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自己又比他好多少？你也没有爸爸妈妈，你只有爷爷，现在他也有你姑姑，你们根本没差！”
    “我就是……我也很纳闷的好不好？”陈果烦躁到不行，一时没忍住，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肖睿。”
    “哈！”肖睿猛地倒抽了口气，瞬间，陈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肖睿冷冷地笑看着他，回道：“终于要为了你那所谓的弟弟结束我们的友谊了？”
    “不是，肖睿，为什么你非要说得好像你和历辛水火不容似的？”本想道歉的陈果闻言，很是疑惑道。
    “你以为他正常吗？”肖睿哼笑，说：“他根本就是对你有恶心的想法，所以见我们一起有说有笑的就发疯，冲过来咬人……”
    “你瞎说什么呢！”陈果瞪着胡言乱语的他。
    “你认为不是？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要冲过来咬你？为什么之后一动不动地让我推下泳池？为什么他从水里上来了一点事儿也没有？为什么他还笑？”
    肖睿咄咄逼人，一声声的连着质问。
    “……”陈果哽住，无从开口，因为他也同样对这些疑惑不解。
    “你怎么不问问那位本来答应在校门口接历辛的那位老师，为什么没带历辛去教室，反而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停车棚呢？”肖睿冷笑，玩味的加重了‘孤零零’三字的语气。
    “肖睿……”陈果吓到了，楞楞地唤他。
    “你这是害怕我，还是害怕站在你身后的人呢？”肖睿挑眉，视线擦过陈果的手臂，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历辛。
    陈果绝望地闭上眼睛，哑了嗓子，头没回，只说：“历辛，跟他解释你那天那样做是为什么。”
    “……”
    “你会游泳吗？”陈果睁开眼睛，换了种方式问。
    “会。”
    历辛盯着他的后背，平静无波地回道。
    “呵。”肖睿哼笑，微侧着脑袋看陈果。
    陈果扯起嘴角，问肖睿：“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吗？”
    不置可否，肖睿朝他抬了抬下巴。
    陈果会意，也很平静，说：“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