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暴君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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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银远比洛紫华想象中要结实,居然不到三天便可以生龙活虎地和家丁贫嘴了,只是依然离不开轮椅,可惜了一副挺拔修长的身姿。
    “老孙,我那紫砂壶怎么不见了?”
    孙管家目光闪烁,结结巴巴回道:“王、王爷不是不怎么用嘛,所、所以……”
    “所以拿去打赏下人了?你们这出手还真大方。”洛紫华放下手卷,揉揉太阳穴,懒洋洋问了句:“本王还想着送给烟雨楼的老板赔个不是,那日也吓走了不少客人。罢了罢了,打赏什么人,说来听听。”
    “是王爷请回来的琴师。”
    据说那江南来的白大美人年少时曾被毒蛇咬过,家中拮据无钱可医,只好请了位医术拙劣的江湖郎中来治,小命是保住了,可从那以后他便不能再下地走路。男丁本就是一家的支柱,这一来可好,他倒成了拖油瓶,也毫无悬念的被赶出了家门。这些年颠沛流离受尽苦楚,为来京城还欠了一屁股债,若近些日子不还上,怕又要招惹是非。几个家丁心一软,便斗胆偷了王爷的紫砂壶去当,替他筹些钱抵债。
    说到这那管家简直快把头低到了地上,“还请王爷息怒。”
    真是个职业的江湖骗子。
    洛紫华撇撇嘴,吩咐正要给他倒茶的君城:“去把西房的门开了,本王倒要看看这骗子是真瘸还是装蒜。”
    “主子,白公子他是一届文弱,这……恐怕不太好吧?”
    拿扇子碰了碰他肩膀,洛紫华笑道:“放心,我不杀他,皇后诞辰还指这他献艺呢,咱们可是花了一万两纹银的。”
    一万两纹银买具死尸,洛王爷不是没干过。
    所以君城开门时也顺带把一些要人命的铁疙瘩搬了出来,再顺带替白银给府上请的佛爷上柱香,求那泥像保佑他家主子不至于太过分。
    “白公子哪,你看你相貌好,琴技好,身段也好,要是能站起来,岂不是迷倒一大街的姑娘?”
    今天王爷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乐呵呵推着白银在花园散步,一路哼着小曲,嘴更是比抹了蜜还甜,这反而让白银如坐针毡,只好拍着马屁声东击西:“不及王爷,不及王爷。”
    可洛紫华不吃他这套,迅速把话题扯了回来:“白公子可想持缰纵马笑傲江湖,再不用靠这轮椅?”
    “自、自然想。”
    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洛王爷笑得分外亲切:“本王听说公子是被蛇毒所伤,不如我们来个以毒攻毒,如何?”
    白银背后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硬着头皮答应:“受宠若惊。”
    天知道是怎样一个脑袋想出了这种“攻”法,西房内有口浅井,是平日里盛放药材用的,洛紫华负蛊月下,必须要靠吃毒物研成的药粉才能缓解疼痛,因此府上常养着些制药的活物。知心的奴才也有不知心的时候,君城挪走了冷器,却偏偏没想到这浅井里还盘着十几条金钱白花蛇,更没想到他家主子会动这些东西的脑筋。
    “银,把衣服脱了。”
    白银眨眨眼,看着屋内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开始脱衣服:“王爷,这……你得给钱。”
    “放肆!”洛紫华一拍桌子,变脸比翻书还快:“来人,把他给我扔下去!”
    井只能没过胸口,洛紫华命人将他双手锁在地面上,身子半吊在井里,那不见天日的毒蛇以为是投下的食物,纷纷盘绕上去,张开了浸满毒液的巨口。
    “怎样,疼不疼?”洛紫华俯下身来用折扇戳他下巴:“这井不难爬,你要是受不了,腿一蹬就上来了。”
    白银表情倒是平静,“王爷,这铐子卡着手还真有点疼,但在下的腿用不上力啊。”
    “好,好,你有种,本王佩服。”洛紫华站起身,吩咐几个家丁:“给我看着他,爬上来再塞回去,死了就拖出去扔到街上喂狗。”说着他便摇着扇走出了房门。
    君城看了一眼井底,又扭过头去,目送洛紫华的背影渐渐消失。
    等到日薄西山,逍遥了一天的洛王爷才想起西房里还有这么一桩事,想想还是赶了过来。
    “白公子,舒服吗?”
    “多谢王爷关心,还请差大哥喂在下喝粥。”
    怪不得这么毒的蛇也没咬死他,八成是君城喂他喝了解药,又给那些畜生投了些食,这才保住他一条小命。洛紫华剜了君城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白银:“怎么,腿还是没知觉?”
    “没有……啊!”
    洛紫华一脚踩在那纤长素白的五指上,转动靴底在地面磨蹭:“疼就上来。”血殷红了地面,依稀可见破裂的皮肉粘在骨头上,刺鼻的血腥味让几个家丁忍不住吐了出来,洛紫华却分毫没有停的意思,抬起另一只靴子勾起白银下巴,将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尽收眼底。
    “大人,大人手下留情,他会死的。”君城终于看不下去,跪在地上按住洛紫华的靴子:“大人饶他一命,不然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怎么,我们君城对这下九流的王八戏子有兴趣?”洛紫华微眯起眼,挪开步子站在一边,折扇一展走出了房门:“找个大夫替他瞧瞧,别死在本王府上,晦气。”
    君城松了口气,抬头去看白银的眼神,桃花流水百转柔情,却有分明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烟波浩渺。
    “我叫君城。”
    “多谢君大人救命之恩。”
    那抹笑意艳的销魂,让在场的几人都痴痴陷了进去,但也没人看的通透,如雾里观花,迷迷蒙蒙只看得一个秀美的剪影。
    洛紫华却是自在的很,没事人一样和君寻调笑:“想不到还真是个瘸子,本王只当他是装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骗钱呢。”
    “王爷这次怕真是有点过了,皇后诞辰将至,他这样弹不成琴,不也让王爷难堪吗?”
    “怎么不能弹?本王见他结实的很,就是断几根骨头也一样能弹。”洛紫华冷笑,螭吻锦衣在月色下流光溢彩,“你先回去吧,本王今晚不回府了。哦,叫管家再置个紫砂壶,明早送到烟雨楼。”
    所谓伴君如伴虎,既然王爷把话题转开了,君寻也不敢再拗回去,只好任他性子乱来。
    洛紫华看着他走远,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喷在妖红的牡丹花上,比花更艳三分。他拧下一把叶子去擦嘴角的血渍,不由苦笑起来。
    死的时候在坟头种些花花草草其实也不错,后人说不定还能在冢旁咏个春什么的,死后也不至于太寂寞。
    这次白银一睡就是三天,高烧不退,十几个大夫联手才勾回他一条小命,只是可惜了一双纤手,被包的像粽子一样难看。
    更郁闷的是,他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罪魁祸首洛紫华。
    “总算醒了,本王还盘算着把你扔在哪条街上会恩泽更多流浪狗呢。”漫不经心招下人送来药汤,洛紫华调笑道:“说说看,你死后想要什么棺材?”
    “王爷,我可是找老禅师算过,我活个七八十岁不成问题,莫非王爷想养我一辈子?”
    “哦?那本王现在就结果了你,让那禅师到阴间给你赔不是。”洛紫华舀了一勺药汤,轻轻吹了两下送到他嘴边:“本王亲自煎的药,怕你嫌苦还搁了不少糖,做龙椅的那王八羔子都没这福分。”
    白银知趣的喝了下去,但又马上吐出来,满脸狐疑的看着他,“王爷煎的药正是火候,但这糖……味道不大对吧。”
    “你怕本王给你下毒?”洛紫华冷笑,喝了一口下去:“你放心,我要真想杀你,不至于用这种无聊的方法。”
    白银不再说话,埋头喝了起来,手上的绷带坏了也感觉不到,仿佛遇了天大的喜事。
    药是咸的,不知放了多少盐,洛王爷竟吃不出来,这蛊还真是厉害,能把正身强力壮的年轻武将祸害成这样。
    洛紫华也不上心他的喜形于色,依旧一勺勺舀药汁喂他:“你从江南来,家也在那里吗?”
    “我家在清河镇,地方小王爷肯定没听过。”
    “陌上柔桑破嫩芽,青旗沽酒有人家——这地方本王还还真去过。”洛紫华捧起白银的脸仔仔细细瞧了几遍,“你知不知道楚钧?”
    “玉面蛊父楚钧楚先生,自然名满江南。”
    “那你知不知道谁杀了他?”
    “这……没听说过。”
    洛紫华瞧的更仔细,几乎要贴在他脸上,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他身子往前一倾,重重一吻烙在他唇上,洛紫华勃然大怒,扬起巴掌抽在白银脸颊,鼻血顿时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上床单,五个鲜红的指印留在他侧脸,火辣辣的灼痛。
    “来人!给我来人!把这不要命的混账东西给我拉出去分尸!”
    满屋的下人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动怒,一时反应不过来,个个呆若木鸡的站着,好不容易有回过神的竟“扑通”一声跪下高喊“饶命”,接着众人纷纷跟着跪了一地,但那不要命的混账却自在的很,抹了几把鼻血,挣开了还未愈合的伤口,血淋淋流了一身,就拿着这鬼一般的模样去吓他:“亲一下你就生气成这样,以后绝对没有姑娘愿意跟你——我去找个画师,就把我现在的脸画下来贴在青楼门口……”
    “够了!简直恬不知耻!”洛紫华骤然抽出家丁腰间的佩剑向白银刺去,却被半路杀出的君城一把握住。
    “王爷,他不能死,否则皇上动起怒来王爷也会受牵连……属下愿替他死平王爷怒气。”说着他跪在洛紫华剑下,满脸决然之情。
    洛紫华提起他衣领拉到自己面前,目光冷的吓人:“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我还真是养了个没出息的废物!好,这王八戏子就交给你,以后你要再敢多管本王的闲事,看本王不活扒了你的皮!”
    君城朝洛紫华离去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谢王爷不杀之恩。”
    要说洛王爷对君城的偏心,王府上下也是人尽皆知,所以他敢这么逆王爷的意,至少被“扒了”十几次的皮,却还好好的站着陪王爷喝开水。
    洛紫华倒也守诺,自从把白银推给了君城,便再也没问过半句关于他的话,但却在流言传开之前就暗中把那日看见他放肆的家差们全杀了,要是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传出去,还让他抚成王脸面往哪搁?
    君城怕府中喧嚣白银没法安心养伤,将他安置在宅院深处一座小园内,白银也乐得清闲,焚香煮茶,引琴作画,不过几日便回复了神采,让君城不禁怀疑他是野草大仙转世。
    本来白银以为洛王爷把他忘了,于是就能痛痛快快肆无忌惮花着王府的票子逍遥快活,但事实证明,洛紫华是个连一只闯进王府的苍蝇都不会放过的人。
    “几天不见,你胖了不少。”
    洛紫华来的时候已至子夜,白银正脱衣服准备睡觉,却听得这么个戏谑的声音,吓得他身子一软撞到了床头,衣裳挂在肩头脱也不是穿也不是。
    “怎么,怕本王吃了你?”洛紫华拍拍他脸颊,抬起他还擦着药膏的手瞧了瞧:“爪子怎么还没好,用不用我再去找几个大夫开药?”
    白银脸都绿了,生怕他又耍什么花样:“不用不用!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皇后诞辰,在下就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也不负王爷嘱托!”
    “本王不想和你贫嘴,去拿床被子来,这几天我住你这。”
    “啊!”白银像被开水烫了手背一样惊呼一声:“怎么……”
    洛紫华撑起下巴,笑眼弯弯的去看他:“你放心,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不会为难你。我这人,一贯好说话。”说着他伸手去摸白银脑袋,隐隐能感觉到他在发抖,“行了行了,再过两天南玄王归京,我虽然和他不太对付,但这种事不去也说不过去,老东西说想见见我新养的男宠,你得和我一起去。”
    “男宠……我?”白银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不抖了,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侍寝?一千两,不还价。”
    洛紫华扶额,那刚正不阿的南玄王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本来想糗这小子来报那天的非礼之仇,却被他如此之厚的脸皮反弹了回来,让一贯尖酸刻薄的洛王爷顿时哑口无言。
    “我说王爷,你不会嫌贵,付不起吧?”
    洛紫华眉毛一挑,“啪”的一声把腰间一块玉佩扣在桌上:“够不够?”说着又脱下手上碧绿的翡翠扳指:“还有这个,拿去。”
    白银笑的无比灿烂,忙接过来揣进怀里:“王爷就是王爷,真是玉树临风财贯天下,那我们开始吧?”
    洛紫华笑的更是灿烂,把手指关节掰的嘎嘣嘎嘣响:“可本王突然觉得,揍你似乎更爽,那我们开始吧?”
    一夜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后,第二天君城来看望白银,吓得五官都错了位,“你这脸……府上莫非进了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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