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出租车往回赶，他刚说完那一句就挂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什么事。不过在车上时我还是忍不住会想，他刚才打电话时没有加称呼吧，他很少不加称呼就直接说内容的，究竟是太急了忘记了，还是刻意的呢？
    瞧瞧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还在想些什么！
    快速快回家后，煮饭的吴叔说他们已经把人送医院去了，我问了下是哪个医院，去车库里看车都还在，随便开了一辆就往医院赶。
    赶到医院时见有一群人围在手术室外面，都是我爸公司里的员工，黎焰和周姨也在，他倚在门口低着头没说话。我小跑过去，问他们怎么回事，黎焰这才抬起头看见我，却没有回答，把脸转向一边。
    公司的副总王洪兵立马回道：“今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黎总说他不舒服不去公司了，可考虑到会议的重要性，就把我们几个公司骨干都叫到你家去，这不，会刚开完他人就晕倒了，具体情况还要等手术结束之后才能知晓。”
    我不满地回了句：“什么会要开一上午？明知人不舒服就不能长话短说？”
    大概是我语气太呛他们都没再回我，一时间大家都没在讲话，气氛凝重地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结果。十来分钟过后了，灯依然不熄，我又担忧又烦燥，看到站在旁边的后妈就更不爽，忍不住对她抱怨道：“你就不能劝他少开一会，你平时都怎么照顾人的！”
    身后突然有一个挺尖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们都是10点过了才来的，爸吃了药说没关系，身体好多了，硬要让他们来的，不要什么都怪我妈行不行！也不想想人家晕倒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从小我就不喜欢她们娘俩，当然她也不喜欢我这个哥哥，我们很少对话，但也从来没起过正面冲突，想来这还是第一次。
    她妈在她说完之后厉声呵斥道：“小洁，少说两句！你哥心情不好。”
    我依稀听到她好像说了声：“他又不是我哥……”然后大家又都安静了下来。
    周洁和黎焰同岁，小时候他们就一起玩，亲密得像亲兄妹，这也是我讨厌他们的另一个原因，黎焰本该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她们一个抢走我爸一个抢走我弟！
    我看了下自我刚才说话就独自一人走到走廊椅子上坐下的黎焰，暗想着要不要过去和他说点什么。他现在一定很担忧很伤心，我该怎么去安慰他才能像一个正常的哥哥，不能拥抱他，或许可以说两句贴心的话，甚至可以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吉人自有天相。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周洁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哥，你还好吧？你放心，爸爸会没事的。”
    我看不下去了，把目光转向亮着的“手术中”几个字上。
    终于等到了几个字熄灭，大家都朝手术室门口围了过来，一个穿白衣的男医生走了出来，摘掉口罩对我们说道：“黎总是突发脑溢血，好在我们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我们要把他送到重症监护室去，请大家先让一让。”
    说着后面的医生就把人推了出来，我看到躺在床病上的父亲瘦了好多，脸色苍白，带着氧气罩，还没有清醒过来。周姨情绪有点崩溃地抓住医生的手，哽咽着问道：“医生，他怎么还没醒呢？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这个……”医生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么说大家可能都很难过，不过还要是告诉大家，脑溢血这种病很危险，能不能挺过来全看病人的身体素质，我们会尽力帮助病人清醒过来。”
    黎焰抢先一句问了出来，“如果醒不过来我爸会怎样！”
    医生最后也只说了两句：“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病人家属。请大家千万别灰心，黎总平时身体状况挺好的，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大家要相信他，一定能醒过来的。”
    说白了，连他也不知道我爸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重症监护室家属是不能进去的，我们都只能在外面守着，医生说先观察24小时，再考虑要不要转到普通病房。
    我们都不愿意离开，但公司还有事，他们得回去上班，他们离开前我叫住王洪兵，单独给他道了个歉，说我刚才语气太冲但我不是故意的。他说他理解没关系。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得靠他，说什么我也不能得罪他。
    后来我又请他帮忙给大伙说说，让他们都保密一下，别把我爸生病的事儿说出来，免得搞得公司人心惶惶。
    他微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大少爷终于长大了，黎总知道了会很欣慰的。”
    我听着他的话，却只有满腹心酸。
    他们走后，周姨也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对说我说：“小煜，你下午还有课，先回学校去吧，这里我们先守着。”
    我看着黎焰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现在让他离开他肯定不肯。始终还要放心不下，走到他旁边坐下，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沉默。他表情很平静，表现也很成熟。让人幡然醒悟，那个总是跟在我身边，抓着我不肯放手，奶声奶气叫我哥哥的孩子，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