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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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嘶鸣响四朝,玉蟾空轮望日消。
百官俯首拜圣主,千家作礼向南朝。
旦日寅时,鸡鸣五更,众官便侯立大宝,秋雨见这般盛况空前,更觉傲然。遂命百官分仕两列,立足正门两边(即日后文武百官之分。),御林军持黄绢纹龙旗侍候殿下,礼部官员则亲率手下,吹角而迎,此即为后世迎驾之礼。宗方见秋雨如此安排,甚为喜爱,笑道:“虽铺张有违祖训家法,然,如今当是太平盛世,天朝强国,又岂在乎这一丝毫厘之别乎?”遂又命凤源寮改制,委任礼部尚书为宫廷及百官礼仪总管。秋雨也因此事更得宗方赏识了。
光阴似白驹,一眸数千古。
常觉红颜老,金缕谢靡芜。
且说时光匆匆,年华似水,转眼已过三月,虽此间摩擦冲突不断,但相较日后,实在不值一提,故草草略过。
暂说春寒尚解,残梅犹兀自绽放,桃花亦零星点缀枝头,林烨见此等好景,不由心情舒畅,遂题帖道:
雨雪初霁,万物生辉,时值三月,着实美哉!仰天人之大德,暗思想蒙祖上不弃,得此灵慧,暂以古风邀明月,酌清泉,望诸公同乐游原,不知足下何意?
又拟了几封,命仆从投放于各府子弟府上,共计数十封,皆是有名望者,众人正愁无事可做,这一帖确是应运而生,遂纷纷打马而来。
即至月上时分,溪水泠泠,映照幽潭,落英纷纷,留恋蘅芜。中夹杂鹩哥儿叽喳,山野喑哑,果真深山之境也!那别墅正处于此山之深幽处,隐于烟雾缭绕之岭,颇得天地之精华。
众人刚到别墅门口,便被人迎了进来,秋雨见到,不由感慨:“若得此等雅居,抛却俗事功名也是极好!”缘何秋雨出此等言论?原来此屋:
竹扃掩门归田园,南苑粉英尚清明。
枝桠翠竹做梁橼,剑壶琴棋友常新。
然,虽此时如此奢华,何人又知日后如何?不免有几分感叹,秋雨有感而发,道:
明月多情万物春,花下风流是艳魂。
到底世事非吾意,新草长满又一春。
众人恐这话不吉利,遂道:“既然秋雨哥哥如此喜爱诗词,倒不如我们且以月,莫愁为引,随口找几首,如何?”众人欣然应允,林烨见此,抱怨道:“你们可好!吃我的喝我的到头反而不认我了?”众人乐道:“可是你不理我们的!还怪我们?”说罢,林烨便吟道:
玉轮中天恨未休,散发凉山月弄舟。
不知谁家凄凉曲?吟罢江心叹莫愁。
秋雨听罢,暗衬道:“美则美矣,妙也妙矣,可这相思之情未免,太浓些了!”见下一位,乃是天玄,这诗却吟得极好,且看:
六帏迎空舞阳炎,七军暂驻潼关前。
旧时凉月今何在?卢家莫愁已不见。
秋雨听罢,暗自点头,却不多加以评论,又道:
栖霞孤鹜宿枯柳,关山凉月使人愁。
何处秋风暗自咏?卢家女子世少有。
只觉得不佳,遂再提笔写了首词:
谁把流年悄偷换?凄凉乐府,乱弹!关山凉月,春风一曲,吹断玉门关;莫把相思做幽咽,冷落了阑干,陌上少年,卢家女子一人传。
林炽不由笑道:“这诗词奥妙,净让哥儿写尽了,那叫我写什么?”也提笔赋了一首:
月满中天半含羞,没影低藏拾玉漏。
自古千秋空传颂,不及卢家有莫愁。
而后众人也有不少佳句名词传于后世,却依旧不比这几人所写,故略过不提。
林烨见众人才思如此敏捷,不由得暗自叹赏,笑道:“这可真是‘年年晓月隐云雾,偏是今朝风吹来。’以往以为世家贵族中鲜有通礼乐诗文之人,今日这一看,哎呦呦,可不得了了!”秋雨掩唇:“休要王婆卖瓜了!”惹得林烨登时一张大马猴脸,又对天玄说道:“我寻思着,不如在这别墅中开个诗社,一来吟风赏月,好不快活,二来,内外打点终需要明眼人,这些仆从虽然不错,但诗文么?不敢恭维。”天玄颔首道:“也真是你这班说法!这府内府外的,终需要人来打点,虽然这些仆役都是知根知底的,却终是逊于文采,倒不如把那些有识之士招揽过来,也好熬个爱才的名声。”又命手下连夜赶制了四副告示,悬于内城以外。众人听这句吩咐,不由为之暗叹道:“这齐王爷果真是不世出的贤德聪慧!”缘何?诸位也知,内宇城外草民村郭。这内城既衔接着帝王与草民之家室,又是交通必经之处,将榜悬挂于此,即可吸引人群,又可摆出高姿态,展示自己德高望重。
果不其然,旦日,众愚民惊喜其言论之恳切,感其德之厚重,纷纷投于门下。而百官也早已闻知此事,不由笑道:“这齐王爷,不愧是‘自古年少出才俊,到头终是衬贤良!’德高望重,老于权谋,伟哉善哉!”而秋雨一干人,又到哪里去了?
原来,昨日,宫中的媪太后病重卧床,宗方一片孝心,正午便往京郊的太卜院处去了,闹到月上中天才回。刚一回来,便见齐王府的家人在那张贴告示,不由好奇,走近一看,不由拍手叫好,急命方凌二氏入宫见驾,又命秋雨天玄两人天明入宫面圣,。两人不由奇道:“圣皇陛下久居深宫,非出行之时无以面见,今日这是怎了?宣我二人入宫面圣?”但也未加以深思,单枪匹马便去了。
刚到景泰殿,便不由得吃了一惊,想方玺侯自从退居嘉瑞殿后,鲜少出面见驾,今日不知是哪股妖风,把他也叫来了?但终归是猜忌罢了,两人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退居一旁。映月也是惊奇,刚一到,便见凌懋然与宗方在御榻上对弈,正酣畅,见他来了,只吩咐了一句坐后便什么也不说了,这倒是千古奇闻了!
想他侍候宗方已久,深知此人不甘寂寞,饶是吵架拌嘴,也是乐在其中,今日这一出,唱的是哪家大戏?不由暗自附耳道:“圣皇,秋雨先生到了。”懋然笑道:“玺侯,圣上乃是明眼人,又怎会不知秋雨先生来了?岂要你告诉?”映月冷笑道:“俗话说得好:‘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凌相国,本侯诚然已经失势,但这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莫仗着圣上恩泽,欺负我手中无人了!”宗方听这话,不由得不爽道:“玺侯好口才!连本皇也批评上了!凌相国是我要他来下的棋,怎的?若嫌他碍眼,大可不来,喏,就像这次一样,随便找个人做个**,岂不好?”懋然假意道:“圣皇息怒,是懋然不知礼数,冲撞了映月哥哥,圣上若要怪罪,也应怪罪懋然啊!”映月听罢,鼓掌道:“好!好!好!好个凌相国!好个不知礼数!宗方宗方!你若死在他手上,切莫说我映月不帮!”说罢,单在檐下题了首诗道:
金檐半锁烟柳春,到头空是晓风痕。
向使生死无人问,唯有空谈后寻根。
“可笑,可笑,这世上就无一人可称国之大者么?”映月见秋雨来送,心下不由得含悲叹道,“玺侯戎马半生,为圣上挣得这三十六州皇图大业,但,飞鸟尽,良弓藏,那凌懋然,玺侯不用秋雨细说也知,不过跳梁小丑!且不知收敛,玺侯莫急,不出一月,圣上必亲自来请!”映月惨然道:“多谢渚离公安慰,然,花开花谢,皆是由命所定夺,人之力,乃微粟声息而已!本侯已打定主意,永不出山!请回吧!”秋雨正欲再度挽留,映月却跪倒于朝阳,口中轻吟道:
北国风霜万里沙,轻吟歌舞作雪花。
从此阳关空对月,任他素娥也白头!
“宗方!宗方!此乃一故人年少时所做,映月感君恩德,无以回报,暂以这诗,做个恩断义绝之见证!”说罢,三拜而去。
后人有诗告云:
万古独怜息夫人,余却暗衬方侯魂。
关原青草今又败,不知何株是月轮?
秋雨见映月下场如此凉薄,不由暗自惴惴不安,心下思想道:“想玺侯纵横天下二十载,却依旧落得个草草收场,余自负有经天纬地之学业,可又强过他多少?万一日后邵年也是这般对我?那我又该何去何从?”正思想,宗方却在里面传唤,故这个难题也只得不了了之。
天玄原是不知道这其中那些弯弯绕绕的,可经映月这一闹,不由暗自思索道:“虽玺侯主张颇危及我等皇族统治,然,却是一片忠心可昭白日乎!这凌懋然又曾为我国国运做过一点贡献么?本王愚钝,实在是看不出来!前些日里,秋雨指责凌懋然乃国之禄蠹时,本王尚为他辩护一番,今日这一看,实在不该!”心下如此计较,面上忙跪道:“天玄不肖子孙,实在愧对祖业,致使圣上无德!故恳切请求圣上,削臣这顶上三花,祛那朝阳王府,臣必感恩戴德!”宗方闻此不肖之言,怒道:“好你个宗天玄!今日这都是反了不成?那方映月是给脸不要脸,依仗着本皇的宠爱,竟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还妄图取而代之?凌相国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好家伙!冷嘲热讽,那可真是厉害!”天玄骂道:“祁王爷!祁王爷!好个祁王爷!那方玺侯为国者辛辛苦苦十余年,励精图治,殚精竭虑,耗尽枯荣几十年,方挣得这三十六州皇图!你可好!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把他活生生气走了?!这凌懋然有什么惹人夸赞的?当日里塞北合战,若不是他私吞粮饷,那十万大军又怎会冻死?本国又怎会积贫积弱数十载?祖先家业,又怎可让与他人?”宗方冷笑道:“好家伙!怪我头上了?谁不知道你齐王爷权大位重?乃那方映月的亲信?我且告诉你!别人都可不防,都可不管,你们这群腌臜,才是实打实该死的!”天玄登时头一晕,浑身打战道:“防我?防我?好!好!好!我一心为国,诚心护主,如今可好,亲叔叔!亲叔叔!本王的亲叔叔!”说罢,怒道:“既然如此,本王永不入朝,叔侄之礼,从此断绝!”
秋雨见此,忙跪道:“圣皇息怒,齐王息怒!秋雨暂有一言,望两位容禀!”宗方虽气头上,但深知国士无双,忍怒道:“卿有何安国佳计?暂请说明!”秋雨遂道:“小子无礼,斗胆请问圣上,齐王爷何罪之有?”宗方不快道:“其人手握重权,愈距犯上,肆意批评本皇之朝政!渚离公,本皇敬你是天下词宗,不愿多加责怪,只盼此事你别横加干涉!”秋雨笑道:“太宗有言:‘天下数万皇图,惟国士可称之无双!’陛下今日连连逼走了两大贤臣,岂不是违组训,忘贤良之言么?再者,凌相国更是欠缺考虑!虽玺侯权势熏天不假,然,所谓穷寇莫追,玺侯根基深厚,又有四侍帮扶,此时若逼急了,岂不是给那些舆论造势么?”凌懋然此时方才醒悟,想他逼走了映月时,朝中风评便已于他不利,若那些方党人士知道玺侯罢官,岂不更惹非议?但秋雨此人素来以纵横经纬,诡辩无常而著称,比起映月,更是危险异常。想到这儿,不由笑道:“秋雨先生好口才!不愧是兵法谋略之大家!然,本相国字字皆属实言,未瞒君,未诳忠臣,管他们外面如何议论?再者,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内侍绝无议政职权。’让你入朝为官本就乃圣上慈悲,你有何不满?竟帮扶那个方映月?”秋雨佯装悲痛,道:“圣上请容罪臣禀告!诸位且想想,他方映月重回政坛,对我莫秋雨有何影响?再者,今方党一盘散沙,五宫尚在幼稚期间,若凌党妄图吞并我等,岂不是一朝一夕之时?但若换上了映月大人,更显容易!”凌懋然冷笑道:“他方映月在,又怎会容易?”秋雨莞尔:“实不相瞒,自五宫归降以来,秋雨心中甚是不平静,想天下之大,非吾等小辈可妄加评论,奈何圣宫意在辅明主开盛世,劝解不得,故无奈,只得寻栖身之法,幸玺侯举荐,得以生存苟活,而五宫那帮人,仍是不知天高地厚!暗中培育许多党羽,某虽是气他们不识时务,然,仍想为他们某条生路,谁知玺侯遭罢,把我反推风口浪尖上了!不才以为,若玺侯还朝,则兵阁必是收敛,待那时,若相国大人将温党驱逐出了兵阁更显厉害非凡,映月先生虽是厉害,却也是识事务之人,必不敢悄声言语,这样杀人于无形,既给万民留下较好印象,又让朝中众臣为之歌功颂德,岂不美哉?”
话未毕,宗方不由得鼓掌道:“妙言天下,岂不壮哉?为国为民,岂不叹矣?”说罢,提笔写到:
天之大业任在臣,岂可因祸怒气生?
到头乾坤仍汝掌,叱咤风云有几人?
忙命凤源寮往嘉瑞殿送去,凌懋然见此,咬了咬唇,终是闭嘴了。手下人却不解道:“相国大人乃天下不可世出之人,怎怕了莫秋雨这个小辈了?”懋然冷笑道:“你是不知,这小子,可厉害紧了!”说罢,又对秋雨笑道:“起先还以为,这莫家小子无权无势,闹不出什么风浪,如今可算是小看你了!迎五宫,战登州,册立兵阁!只恨当日里未派人半路猎杀,致使今日大祸临头!”说罢,拂袖而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