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老阿妈在收晒东西，沈息一时无聊，拿着把小铁锹在窗下的芭蕉树下东挖挖西挖挖。
    “小息，做什么呢？”老阿妈经过看到，好笑道。
    “挖蚯蚓……”沈息挖得起劲，额头上都沁出了密密的细汗：“挖给小鸭子吃。”
    其实不是小鸭子，而是之前订婚的时候，盛家按照老习俗送来了一对鸳鸯，现下正在沈息院子里的小池塘欢快地游泳呢。
    老阿妈想说鸳鸯应该不吃蚯蚓，可是看沈息正起劲也就由着他了，他高兴就好。
    沈息没想到自己挖着挖着，竟然就挖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了——原来是一个红色的小木偶铁罐子，因为埋得有些年数了，颜色已经掉了一些，可是还是可以看出原来的样子，应该就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沈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他带手帕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把外表上的脏污给擦掉，然后才打开上面的盖子，味道是有些，好在不是很难闻，里面塞着很多颜色已经发黄了的棉花，棉花包裹着的是……沈息拿了起来，斑驳的阳光下，可以看到这是一件菩提手串，枣红色的，摸起来还很光滑润泽——
    好眼熟……
    ‘喜欢这个？’
    ‘不……我就是觉得眼熟……我记得我好像原来也有一个……’
    ‘那现在还在吗？’
    ‘不知道……好像不见了……我想不起来了……’
    ……
    这是自己和盛棠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对话，就是因为盛棠腕上的菩提手串引起的，原来自己没有记错，真的有这么一件东西存在，而且，和盛棠的那个好像……如果不是自己从这个罐子里翻出来，还以为这就是盛棠的那个。
    为什么这件手串会放在铁盒子里，然后被埋在这里呢……
    沈息拿着菩提手串跑去给老阿妈看：“老阿妈，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老阿妈用戴着老花眼镜的眼睛看了看，摇头：“没什么印象，小息你从哪里拿来的？看着好像是很名贵的菩提子啊。”
    沈息把自己刚才挖出铁罐子的事说了一遍，“……老阿妈，你说，这会不会是爸爸或者大姐他们的？”
    老阿妈再次摇头：“小息你忘记了，沈先生是信基督的，而大妹也不戴这些东西，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这个是谁的……”沈息皱着眉头。
    “在我见过的人里面，也只见过一个戴这东西，那就是……”老阿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及时打住了。
    沈息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喃喃自语：“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把这个埋进土里……好奇怪……”
    “小息你别再想了，去洗洗手，洗把脸，睡个午觉吧。”
    “哦。”
    沈息把东西收起来，乖乖的去洗脸洗手，然后和往常一样，在花藤下的吊床上睡午觉，很快就睡着了。
    ……
    沈息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仍旧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是又有些不一样，因为那个院子里种植的东西并没有现在那么多，花藤还没有搭起来，更别说吊床了。梦里也是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沈息站在紫色的鹅卵石铺的小路上，正四顾着，就看到从屋子里跑出来一道小小的身影，柔软的齐耳短发，玉团儿一般的脸，穿着黄色格子衬衫和绿色背带裤，怀里抱着一个红色的小木偶铁罐子——对于沈息的存在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径直跑到了那芭蕉树旁，蹲下去，像是为了确认一般，肉乎乎的小手打开盖子，从里面小心地掏出红色的菩提手串，看了一会儿，小声地说了两个字“坏人”，然后又小心地把手串放了回去，用棉花掩盖好，盖上了盖子，再把那铁罐子放进早就挖好的坑洞里，然后又用手把挖出来的泥土再填上去，表情无比认真，只是眉头紧皱着，一边埋一边嘴里喃喃自语：“坏人……欺负小息……坏人……把你给埋了……坏人……”
    沈息就站在一旁看着小孩做事，他想要开口却出不了声。
    “小息——”一道女声。
    “啊？”
    沈息跟蹲在地上的小孩一同回头，沈息什么都没看到，他不知道小孩看到了什么。
    “快过来，要去医院了。”那道女声继续。
    “哦！”
    小孩站起身，在掩埋的地方用力地踩了几下，然后又“聪明”地摘了一片芭蕉叶盖在那块地方，才满意地转过身。
    沈息站在那里，想要让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小孩已经移动过来了，两个人的身子贴上了，然后……穿过了……
    沈息猛地惊醒，他仍旧躺在吊床上，整个人已然汗涔涔的了。
    沈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和小时候有关的梦了。他其实很不喜欢做那种梦，总有种压抑的感觉，尤其是在梦到另一个人的时候——虽然这次的梦没有了那个人的出现，但是直觉告诉沈息，梦里小孩口中的“坏人”应该就是他。如果这么说，这个手串就和那个人有关……
    “小息，醒了没？”老阿妈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沈息坐起身，“醒了，老阿妈。”
    “快去换衣服，盛先生来了，说是要接你出去喝下午茶。”
    盛先生……沈息发了会儿呆，才像是刚反应过来：“哦，好。”
    沈息换好衣服去前院的时候，盛棠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看到沈息，盛棠站起身，走过来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微笑道：“走吧。”
    沈息的目光落在他牵着自己的手——没有。
    “看什么？”盛棠抚了抚他的脸，目光温柔。
    “你的那个手串……”
    “刚才在车上，不知道勾到了什么，线断了。”盛棠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菩提珠给他看：“只找到53颗，少一颗，我这串菩提子都是一般大小一样颜色的，想要再找另外的来补可不容易，只能等回去让司机洗车的时候再找找看了。”
    “哦。”
    沈息跟着盛棠上了车，精神总是有些恍惚，盛棠问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盛棠之前听老阿妈说沈息在睡午觉的事，以为他是没睡饱，也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补觉了。沈息靠在了盛棠宽阔的肩膀上，在盛棠看不到的地方把两人座椅中间夹缝陷进去的那颗菩提珠子给捏在了手心里，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即使是笨蛋，也有偶尔聪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