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幽毒(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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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过魍没有开口,皖皖已是知晓过魍心中所想,娇媚地笑道:「呵呵,过大长老,我与你们大祭司宁,乃是同根同源,同族之人。你若想要与我合作,呵呵,至少得让我瞧一瞧,你的诚意。」
    皖皖如此一说,过魍只感觉心底一沉,活到这把岁数,他结识过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尽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为他所用而不自知,只有一个例外,大祭司宁,那个能通过去未来读懂人心的女子,如此之人试问又有谁敢去亵渎。过魍随即收起刚才的念头,拱手:「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皖皖。」皖皖也给过魍行了一礼,「过大长老,不必紧张,你我合作也只是各取所需,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休想占我的便宜就是。」
    过魍显得更不自然了,双手不自觉地搓了一下:「皖皖姑娘,神通广大,又何必来寻过某的开心呢?」
    「我怎么敢呢?」说着,皖皖靠近过魍,至耳边,低声道:「您就要成为这幻谷都的都主了,我讨好您还来不及呢?不过,你的义子杀了我的人,我们得先算一算这笔账啊。」
    「啊?」过魍一脸尴尬,「敢问姑娘,你的人,是……?」
    「胡家,可都是我的人呐。」
    过魍苦笑:「呵呵,那可真不关过某的事啊,翌儿也只是听命于他师父,姑娘怕是找错人了。」
    皖皖笑了笑,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他还想杀我,不是么?」说着,皖皖斜眼看了看在门口守着的过翌,同时,过翌也看着她,血色的目光就是野兽一般地注视着猎物。
    过魍无言以对,只报一笑。心里一个念头一闪即逝,也不敢开口。
    「好哇。既然过大长老有这样的想法,皖皖就答应与你合作。」没想到,那未曾在心间停留片刻的想法,也逃不过皖皖的读心之能,她就像是听到了过魍的回答一样。「如此,过大长老可否将二公子,借我一用?」
    听到她如此一说,过翌的神情变得憎恶,手里握着长剑轻轻一扬,一道剑光在皖皖脸上闪烁而过。皖皖后退躲避,却发现,那并非真的剑气,而只是过翌轻扬剑身反射过来的一道光而已。如此毫无意义的抗议,也只是让皖皖向过翌吐了吐舌头。
    过魍明白,那想法只不过在心间停留了一瞬,在皖皖面前也是被看得透彻,自己没什么必要继续装糊涂了,呵呵一笑遮盖适才的尴尬。「皖皖姑娘,你可有把握?」
    「什么是把握?」皖皖看着过翌,似笑非笑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
    「过大长老,难道你还不清楚?这一切都是命数,当上幻谷都都主,就是你的命运,与他人无关。」
    过翌呆定了片刻,缓声道:「翌儿,听令。」
    过翌收起长剑,单膝跪下,低头听后过魍的旨意。「为父要你杀魔,你可愿意?」
    「义父要孩儿杀谁,孩儿便杀谁。」
    「如果为父要你杀的,是臧魔呢。」
    「孩儿遵命。」他没有犹豫,师父和义父之间,的确早该有个了断,也许过翌一直在等的,就是他们谁先一步下的命令吧。此时,过翌的心情十分平复,也许是因为血亲的缘故,他似乎更愿意听义父的话去杀自己的师父。
    「此行凶险,你要听从皖皖姑娘的吩咐。」
    「是。」
    皖皖嘴角轻扬,心里偷着乐,只要得到了过翌的服从,那便等同于握住了对抗命运的利剑,以自己的想法去改变所谓的定数。这个生在幽冥之境,不受命运约束之人,读不透他的心,看不通的他的过去与未来,也就说,他的念可以毁天灭地,掌控他命运之人,将会是这世间真正的王。
    第二日。
    幽静的山间,传来悠扬笛声,山里的气息有点不太寻常,雾很大,没有风,也没有阳光。过翌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手里的佩剑早已骚动不安,正如他的心情一样,难以言喻。他杀过很多人,都是一剑毙命,也曾杀过厉害的妖怪,对他而言也是不值一提。可如今,他的对手是臧魔,自己的师父,也是一直挥之不去的心魔。在师父的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更别说是要取他的性命了。结果,可能是死亡,也可能会是生不如死。
    身后那用蹄子走路的家伙像是累得可以,过翌的步伐减慢了些许,笛声缓缓靠近了,一头小毛驴走到了过翌的身旁,它背上的皖皖倒是乐得轻松自在,一脸享受的模样,一边奏着曲子,一边感受着这山间的绿意。追上了走在前面的过翌,她放下笛子:「喂,兔兔。你是怎么啦?是要听命于我不开心呢,还是要杀你师父不开心啊?说来听听呗。」
    「谁是兔子。」过翌冷冷地撇了她一眼。
    「谁答应,谁就是呗。呵呵。」皖皖从小毛驴背上跳下来,笑着喊道:「说你呢,红眼睛的兔兔,好可爱。」说着,皖皖张开双臂就想扑到过翌身上。
    「胡闹。」没等她扑上来,过翌转身一抓,揪住了皖皖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前,身上杀意大盛,一副恨不得将皖皖一口吞掉的气势。这一回皖皖可真是被吓了一跳,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可从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或者害怕,仿佛这一个词从未进入过她的世界。
    四目交投间,过翌目光闪烁,回过神来,放开了皖皖。冷冷的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又何必多问。」
    「是啊。」皖皖双手背了过去,脚尖不自觉地踢动着地上碎石,「不过,在你的面前,我就是成了一介凡人啰。」说着,她似乎又在想什么,「嗯~」地一声,「这就是……你们说的的好奇之心吗?真是奇妙哈。」
    过翌自然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喂。兔兔,别走啊。兔兔啊……」皖皖的嚷声惊走了林间的安静。
    越是接近臧魔藏身之处,雾气越浓,过翌的神色也越是凝重。跟在身旁的皖皖也是明辨是非轻重之人,收起了嚷嚷和吵闹,可那一副调皮的小姑娘模样却一点都没收敛。两人藏身在一处树洞旁边,过翌谨慎地查视四周,而皖皖却玩起了过翌的长发,将他左侧的一束黑发编成辫子。
    皖皖看着自己的杰作「噗嗤」一笑,「你干嘛这么紧张啊,臧魔又不在这。」
    「你……」过翌抢过自己的小辫子,「师父他向来行踪诡秘,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看得见他,你……」本想说「你又怎知道他在是不在」想起皖皖乃是命运之神的使者,能知天下万事,她说不在,那就定然是不在了,确实不可质疑,过翌只好把想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又吞了回去。
    「你这么怕他,不如我们回去啰?」
    「…………」
    「不回去啊。」皖皖装作失望的样子,「那,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去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我保证,你义父和你师父,永远永远,也找不到你的。来,跟我走吧?」说这,她拉起过翌的手就往外走去。
    过翌自然不会同意皖皖这个提议,一手便将她拉了回来:「你要我背叛义父,绝无可能。」
    皖皖被过翌这样一扯,顺势就扑到他身上,伸手抚过他的脸颊,轻声回应:「你的父母是被过魍迫害至死的,你还如此为他卖命,莫非……?」说着,皖皖似笑非笑的似乎又想到什么,「过魍的命数也只能走到幻谷都都主这一步了,他会死在一柄散着幽光的利剑之下,而我却无法预知杀他的是何人,也许这个人就是你呀。」
    过翌似有些愤怒,闷哼一声「哼」。把皖皖从怀里推开,站起身向洞内走去,查看着这洞内的情况。树洞很大,盘踞在巨石之上,似乎曾经有人居住,在树洞的最深处摆放有石床和桌椅,因为日久失修的原因已是破烂不堪,树藤爬满了石墙,落叶积了一地。
    「待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皖皖跟着过翌走近树洞,用脚踢着满地的落叶。
    「我猜到了,你在怀疑我?不相信我的预言嘛?」
    过翌转过身来,不耐烦地看着皖皖,「臧魔何时回来?我要如何杀他?」
    皖皖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耸了耸肩,道:「他是心魔,必须有一个人心让他依附着,只要找到这个人,逼迫他把心交出来,然后散了他的魔元,他自然就会消散,只不过,他不会完全死去,只要人心还在,待他修炼千年再找到能让他依附之人,他也就能复活了。」
    「你知道,他依附之人身在何处?」
    「…………」皖皖的神色突地一变,脸上再也没有任何得意的笑容,像是变了个人,皱着眉头,似乎有很多很多无法开口的伤感。
    过翌也跟着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皖皖。她双手放在胸前,低着头,雪白的长发披下,仿佛是被哀伤和难过完全占据,她慢慢地向过翌走来,嘴里像是念着什么,过翌没有躲避也没有阻拦,就这样允许了皖皖靠到自己的怀里。
    「别闹……」过翌显得很温柔,低声道。
    「你跟我走,好不好?」皖皖再次开口,不像是玩笑,更像是在哀求。
    「…………」过翌沉默片刻,轻轻将皖皖推开,「不。」
    「不跟我走,你会死。」
    过翌愣了一下,回答:「我的命本就是义父和师父给的,我不在乎。」
    「错。」皖皖否认,「你是在乎的,刚有一瞬,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你的心在求救,你让我救你,你跟我走我就能救你了,什么臧魔,什么幻谷都都主都与你无关,只要你跟我走。」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跟我走,我也就能自由了。」
    「与我义父合作,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皖皖轻轻抬头看向过翌,目光闪烁间,过翌竟然不自觉地躲开了她的双眼:「你杀不了臧魔,这是我的预言,杀臧魔的人,不是你,你还要如此固执下去么?」
    过翌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皖皖突然笑了,笑得很凄凉,笑得很绝望:「哈哈哈,好,你果然是命运的克星。臧魔依附之人,就在这山腹之中,现在我就带你去找他。」
    「嗯。」
    天很阴,也没有风,两人穿走在寂静的山林间,空气传来一阵死寂的气息,这山林出其的竟然没有走兽,更没有虫鸟,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过翌跟在皖皖身后,前方的她没有再吵闹,没有再玩笑,一直沉默地走着,就连过翌也觉得,这种沉默来得太不自然了。他曾经怀疑,皖皖是被什么鬼怪附了身,也尝试试探她,却毫无所得。她的每一个动作依旧如是调皮的女孩,身上还是散着那种慑人心魂的气息,身为命运散在人间的使者,她所拥有的力量,当可与天神匹敌,又怎可能会被小小的鬼怪缠身?过翌想到这里,自是觉得十分可笑,不自觉地又多看了皖皖一眼。
    走了许久,皖皖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一手扶着老树,脸上不见疲累却是带着忧伤。她缓缓转过身来,看了过翌一眼,然后问:「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真的不愿跟我走吗?」与其说她是在向过翌发出疑问,还倒不如说,是她自己在做最后的选择。
    这是山腹之中的一处裂缝,其中爬满了各种藤物,一般人难以进入,也难怪臧魔会找这种地方作为宿体的藏身之处,茂密的丛林掩盖了他的魔气,这等天造的好地方,怕也只有安排一切的命运之神才能知了。
    皖皖等不到过翌的回答,剑已经出鞘,过翌身上已是再也无法压抑冲动的杀气,血色的双瞳因为紧张而收缩,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施展轻功纵身跃进裂缝之内。皖皖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脸颊湿了一道泪滑落,她抽咽一下,也跃进了裂缝之中。
    其实,根本没有所谓魔力依附之人,臧魔确实是心魔,食的是凡间一切欲念,哪里有无法满足的人心,哪里就会有他,他是欲念所化的魔,是过魍的欲念将他召唤而来,依仗他的力量,过魍才得以进入幽冥之境,将过翌抱出来,将他抚养长大,传他功力,教他剑术,也就是过魍,将参了魔力的内力传给过翌,才造就了如今他这般像神又似魔的模样。
    裂缝之内,过翌挥剑破开挡道的树藤,再里面较为空旷,已经是到了裂缝的最深处,过翌没有找到所谓的依附之人,地方不大,一眼就能看完,除了树藤杂草,也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是愤怒,被欺骗的愤怒,双眼的血色蔓延整个眼眶,脸上显出一丝又一丝可怖的血纹,手中的剑疯狂的挥舞释出剑光,两则的山石产生振动,藤枝、碎石被击得纷飞。
    背后传来臧魔诡秘的狂笑声,「哈哈哈哈。」这声音早已穿透了过翌的心,像是烙印一般无法抗拒,他说什么,他想什么,过翌哪怕是聋了瞎了,甚至是死了,这股声音都紧追着他的魂魄,撕扯着他的心。过翌意识到了,是臧魔,他发现了,他来了,他又要来折磨自己了。
    「啊………」过翌一声嘶吼,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握剑的手胡乱的挥舞,希望能驱走内心的恐惧。
    「你想逃?哈哈哈哈……你逃不掉,休想逃掉……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似乎是听到了过翌的的哀嚎,片刻间,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呼呼的狂风灌进这山间的裂缝,发出轰鸣之声,暴雨哗然,溅起地上泥泞,如瀑布般汹涌而来。时间一直在流逝,过去了好久好久,当雨声渐小,脑海已经忘记了前一次的雷鸣时,过翌才慢慢平息下来,空气中只余下一股血腥。
    臧魔的声音似乎还在回荡,过翌颤抖着,拾起地上沾满血腥的长剑,缓缓扫视四周。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离开了那个裂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谁,是臧魔?还是自己?他迷惑了,他的目光到处寻找着那个死在自己剑下的尸体。
    皖皖,是皖皖,她倒在过翌不远处,身上三道剑气所造的伤痕历历在目,血染红了她的衣裙,在她那白得像雪一般的长发之上,留下艳红。过翌连滚带爬地扑到皖皖身旁,将她扶起抱在怀里,伤口很深,她的五脏六腑皆已伤尽,她喘息着,晶莹的大眼睛看着过翌,表情微笑,如是调皮的女孩。
    过翌颤抖着喊道:「臧魔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骗我?」
    「呵呵」皖皖虚弱地笑着,缓缓道:「你的心,装了,过魍,所有的欲,太……太多太多,所以,臧魔他,他在你的心里,你,就是……臧魔。你不愿把心给我,那……我便……」
    「不得胡说,不是这样的!」过翌颤抖着。
    皖皖虚弱地缓缓伸手,虚弱的声音:「现在,你不用,再害怕了,臧魔……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因为,我,我也住进了,你的心里。」勉强支起的手抚摸过翌的脸颊,指尖无力地划过他的脖子直至胸前,最后颓然放下。她闭上了晶莹的双眼,身上那一股慑人之气也随即熄灭,只留下一具如凡人一般的尸体,无声无息。
    「我……已经散了……他的魔元,你,自由了。」皖皖最后的话在心间回荡不去。
    过翌见过很多很多的死人,没有任何一个的死能触动他早已麻木的心,只有皖皖。在过翌左侧的胸前,皖皖死前所指之处,隐约似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刺青,外表看来并不明显,可就是如此一个印在心上的刺青,让一个特别的女子,永远留驻在他的心房。
    第三日。
    雨下得好大,经过狂性厮杀的山林早已退去血的腥味,曾经那被血染红的天地也随着雨润流逝而去,过翌抱着皖皖的尸体走着,他知道应该找一个地方将她的尸体好好安葬,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不舍,又或者是因为愧疚而难过,他一直抱着她的尸体,漫无目的地在山间游荡,一圈又一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皖皖只是命运之神放在凡间的一个傀儡,她不会有灵魂更不会有转世,她的死只不过是被命运遗弃了,她的躯壳一直都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他徘徊了好久,终于又回到了平日小宿的小木屋,在这山林间,是他唯一的住处。算不上别致,起码也能遮风挡雨,说是十分简陋,但起码还有可以生火做饭的灶台。
    过翌没有进屋,他知道有人在他的小屋里等着他,他将皖皖轻轻放下,然后走到木屋门前,双膝跪下,脸上目无表情,他低低吟道:「义父,孩儿让您久等了。」
    屋里走出一人,是过魍,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翌儿。」说着,他看到躺在一旁的皖皖,脸上神色更为严肃,厉声道:「是臧魔杀了皖皖姑娘吗?你可有杀掉臧魔?」
    「…………」过翌沉默了很久,身体微微颤动。「是……是孩儿杀了皖皖姑娘。」
    「你!!」过魍大怒,拔出手中的长剑就往过翌刺去,过翌不闪不避,长剑自前胸进入后背刺出,顿时鲜血直流,过翌微微皱着眉头,视线变得十分模糊,只听见过魍的喊声,「你,逆子!竟敢背叛我!」
    长剑被抽出,过翌本能地用手按住伤口,虚弱地道:「孩儿没有背叛义父……」
    「那……你为何要替臧魔杀害皖皖姑娘?」厉声的质问也开始变得不甚清晰。
    过翌勉强支撑着意识的清醒,答:「臧魔附在……孩儿体内……是……皖皖姑娘……救了孩儿。」
    听到这,过魍似懂非懂,像是明白了什么,收起刚才的怒意,冷冷地道:「是她?与臧魔同归于尽了?」
    过翌终于支撑不住,倒躺在地,昏倒以前,嘴里默默念着一个字:「是。」
    沉寂的山林之中,终于是在雨后听到了鸟鸣之声,叶上的雨滴落在过翌的脸上,他邹了邹眉,身上的伤口已然被处理过了,他缓缓醒来,过魍在他不远处的一张竹椅上躺坐着,似乎是在享受雨后清新的凉意。过翌轻轻动了一下,却是发现自己不能动弹,被几条粗大的绳索死死地将他捆在一棵大树之上。
    他虚弱地轻声喊道:「义父。」
    过魍听到他的喊声,转头过来,露出一脸伪装的慈祥:「醒了?呵呵呵,感觉如何?」
    「义父,是在惩罚孩儿?」
    过魍依然笑着:「那你来说说,你该罚吗?」
    「该。」
    「好。」过魍转头回去,舒服地躺在竹椅上,轻摇着折扇,「为父想要带着你离开幻谷都,你可愿意随为父一同啊?」若是在往时,就算过魍不问,过翌也定会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可如今过魍竟是如此问来,想必他已经感觉到了,过翌的心不再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过翌的沉默也应中了过魍的猜测。
    过魍长叹一声,从竹椅上起身,拍了拍粘在衣衫上的落叶,走到过翌身旁,道:「不想回答,那便不要回答了。」说着,他用布条堵上了过翌的嘴,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然后又加固了捆在他身上的绳索。临走之时,他拍了拍过翌的肩膀,道:「为父给你五天的时间,在这好好考虑,若五天以后你依然不想回答,那便永远在此沉默下去吧。」
    这是一处临近幽冥之境的山林,过翌没有挣扎,喊不出声,看不见四周,但他的心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里十分清净,绝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他的确需要清净,的确需要好好考虑,若不再听命于过魍,自己又能去哪里?又该去哪里?外面的世界很小,小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外面的世界也很大,大到让他感到害怕,感到不安,倒不如永远被禁锢在这,一个凡人的手掌心里。
    绳索被解开之时,心中依然迷惑的他,看着将自己解救下来的人,心里竟然生起莫名的害怕。那个被他吓得摔倒在地的人一直在哭喊着,仿佛是在看一头可怖的怪物,此时,过翌的心仿佛有了答案。
    「孩子,你,是谁?」
    「过翌,我叫过翌。」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啊!」卫玚厉又一次发出惊呼,他害怕得几乎说不出来,他口吃着道:「过……过…过!翌!他……」
    「你是过魍,过大长老的…………义子?」顾崇先是有些许惊讶,随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过翌的手脉上。缓缓道来:「孩子,你伤得不轻,而且身中剧毒,是谁害的你?又为何要如此折磨你呢?」
    「是我罪有应得,还请先生莫要多管闲事。」过翌无力地甩开了顾崇的好意,冷冷地道。
    「孩子,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让我好好治你的伤?」顾崇仁医之心大起,想要伸手去将过翌扶起。
    过翌自然是不领他这份情,勉强支撑着身体,捂住伤口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冷道:「多谢二位相救,请问,我的义父,如今身在何处?」
    卫玚厉稍缓过气,声音却依然颤抖:「在……在宫里。」
    「多谢。往西不远,是在下的住处,你们可以在那暂避风雨。」
    话毕,过翌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去,拖着疲累的躯壳,他依然选择回到义父的身旁,是利用也好伤害也罢,再大的仇也敌不过他的念,他只想沉默地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再大也与他毫无瓜葛,外面的世界再小他也不想去踏足一步,真实和虚伪在他的世界没有定义,他,只凭自己的选择去活。
    两日之后,过魍离开了幻谷都,过家大宅的一切都原封不动,意味着他很快便会回来,马车踏过城中的大道,随行只有六名奴仆,过翌骑着马跟在队伍的最后,他们走得悄无声息,过翌心里清楚,不久的将来,回到这里之时,手上的长剑定然又要沾上血腥。
    皇宫之内的愚龙殿,只有诺塔王与顾崇二人。
    「他走了?」诺塔王轻叹一声,病容之上带着些许忧伤。
    「是。」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说着,诺塔王忍不住重咳两下。
    顾崇一惊,愕然道:「他,真要回来夺取都主之位?」
    「嗯。」
    「那为何,都主,还要放他离开?」
    诺塔王虚弱地苦笑:「这,不都是,命中注定的吗?宁儿最后的一个预言,你我都是听见了的。」
    顾崇突地跪下:「恳请都主,赐臣一死。」
    「不可,你……还要替孤……替宁儿,照顾八皇子。」
    「都主……」
    「下去吧,他让你做的事,你尽管去做便是,孤就当一无所知。」
    「是。来时,臣定不负都主与大祭司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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