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树枝带着疾风从苏驰的鬓间擦过，“噗”地一声穿透又想要攻击苏驰的蛇，深入泥土中。
    苏驰低头看着蛇的尸体，就连秦肖走到身后了都不曾回头，明明刚才这么期待这个人出现，可真当他出现了，自己却又胆怯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身后的怒气如此明显，可真正该生气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就这么想喂野兽？”秦肖压制着怒火道。
    苏驰咬着唇不说话。
    “跟我回去。”
    苏驰倔强地甩开秦肖的手，低垂着眼道：“不用你管。”
    秦肖深吸口气，道：“别胡闹了。”
    苏驰的心酸的一抽一抽的，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秦肖捡起地上已经熄灭了的火把，用火折子重新点燃，然后不再问苏驰，直接强行把人拉走。
    夜色浓重，山路极其难走，于是秦肖寻了个较为开阔的地带，升起一堆篝火，暂且露宿一宿。
    一被放开，苏驰就坐到离秦肖远远的地方，就算是在火光的映射下脸色还是极其难看。
    秦肖阴沉着脸道：“要是不想我强行把你绑过来，就坐火堆近些。”
    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苏驰即使再不乐意，也还是往里挪了挪。
    秦肖看着苏驰委屈的表情，终是叹了口气。
    “你太过冲动了。”
    苏驰忽然哽咽，“你根本就不懂，凭什么教训我。”
    “你觉得那些漏洞百出的话，我真的会相信？”秦肖皱眉。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苏驰沙哑地问。
    “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你的父亲。”
    “你懂什么！”苏驰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困兽般嘶吼，“我没有那种父亲！从我有记忆开始，那个人不是赌博就是喝酒，不但没有赚过一分钱，还把母亲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存的钱都给败光了。每次赌输了或者喝醉了，他都会拿母亲出气，拳打脚踢从来不会手软。七岁那年冬天我生了病，母亲顶着大雪为人家洗衣裳赚钱为我治病，手都被冻烂了，可那个男人看见了，二话不说就来抢，母亲跪下来哭着求他，求他不要抢走我的救命钱，可是他呢，直接上脚把母亲踹开，母亲死抓着钱不放，那人就把母亲往死里打，母亲就算是吐了血都不愿意放手，我爬下床求母亲，求她松手，我不要治病了，我不想她挨打，后来母亲的手被踢断了，使不上力了，才被那人抢走了钱。从那天之后，母亲每天都会吐血，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家里一文钱都没有，我没钱给她买药，带她看大夫，母亲就抱着我，说她对不起我，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母亲的身子又冷又硬，她连死前都在想着保护我……”
    秦肖上前，心疼地把苏驰泪湿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些了。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为什么说是我害死母亲的，母亲临死前都叫我不要恨他，可是我怎么可能不恨，他把唯一疼我的人杀了啊……”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钱吗，其实我讨厌死它了恨死它了！它把我的家毁了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秦肖轻轻抚着苏驰的发。
    “十一岁那年他欠了一屁股的债，想要把我卖了抵债，我知道后拼了命地跑了，他就去穷人家拐了个小女孩卖给人贩子，谁知道远远不够，还是被债主到处追债，最后假死逃出了京城。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也很想不恨他，可是只要见到他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母亲临死前痛苦的样子，他走了我也许就能听母亲的话不去恨他了，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回来啊，我都快原谅他了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啊，难道亲生骨肉还比不上那些冷冰冰的银子吗，只要他肯改邪归正我可以养他让他颐养天年的啊……”
    “你以为我为什么当初要偷你的钱去买一个花魁的一夜呢，岸芷本是好人家的女儿，都是那个人，把她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把她卖进了青楼，那时候她才十岁啊，要不是那个人，她也许早就嫁了人，生了个可爱又懂事的乖娃娃了，又怎么会在风尘之地苦苦挣扎。老人常说，人做坏事做的越多，死后在地狱里的日子就越难过，我想帮他赎罪的，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坏事了我不想他再多加一件的，可是他呢，到现在还在想着这种勾当……”
    “我就算再想杀他，我也下不了手啊，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苏驰哭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秦肖的衣服都被他的泪水给浸湿了，苏驰越哭越凶，越哭越大声，最终嚎啕，像是要把这些年都强忍着没有流的眼泪，没有发的怒气，都一并哭出来一般。
    秦肖的眼中映着篝火，心却被苏驰的泪浸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