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郑钰玲，家中排行第七，是最小的妹妹，前面只有六个姐姐。
    父母一辈子帮别人家种地，四十几岁了，也没什么文化，每一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用花草树木的名字来起，无非是父母看见了什么顺眼的花草就起个什么名字。郑钰玲本来也不是我的名字，我也不记得原来叫什么了。
    小时候我不太清楚为什么，父母总是对我们爱搭不理，我以为只是因为我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而已。直到我六岁，家里生了个小弟弟，看着父母对弟弟无比的热情，我突然就明白了。
    大概因为……我只是个女孩子？
    后来，家里条件越来越差，弟弟哭闹的时候，父母总是紧着他。
    有一天，家里来了个听说是远房表姑的漂亮女人，浓妆艳抹，穿着花朵一样美的小裙子与油亮的高跟皮鞋，是城里人吧？她和父母亲在小屋子里说了很久，出来时，手上拿着和父亲那种大杆子不一样的香香的烟，走到院子里看我们玩。
    我看着她，她偶尔也会看着我，半晌，露出一丝微笑。
    将我拉到父母面前，瓷碟一样洁白莹润的手指划过我的脸，拿出一个砖头似的报纸包丢在桌上，说道：“行了，就是这个。你们还算有福气，有个长得干净的女儿。”
    后来我不记得怎么和表姑一起上了车，我只觉得以后都回不来了，所以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被父母亲关进了小面包车里。
    表姑只是坐在旁边的座位上，至始至终不关心我会不会跟着上车，好像确定我逃不掉似的。看着窗户外面，如同绽放的玫瑰一般笑着和坐在前面的司机说：“老板哥，麻烦你啦，帮我找到了这么物美价廉的地方。”
    两人来回的说笑了几句之后，表姑慢慢靠回座位上，虽然仍然在笑，语气中却没了亲昵，多了命令：“我男人姓郑，你也跟着姓郑，从此以后是我的女儿，喊我要喊妈妈。听清楚了？”
    就这样，我加入了这个家庭。
    这个家和以前的家不一样，这里的妈妈不会打人，但是爸爸和醉了酒之后就会很恐怖，什么都会用来打我，刚开始我很怕，不敢回家。后来怕过之后就会自己回去了，因为住在这里不会饿死。
    妈妈总是避开喝醉了的爸爸，而把我推过去，道：“她的脸我留着有用，你别教训的太狠了，以后我老了，我还指望着她能接我的班呢！”
    12岁以前，爸爸总是在打我，但是我记不得是哪一天，爸爸打我的时候突然盯着我的脸说了一句：“狗尾草也开花了？来，给爸爸证实一下没白养你！”
    后来……算了，我总是不愿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只知道从那以后，爸爸不再打我，他说他是在教我如何挣钱，以后我要是想吃饭，就要这么做。
    大概也是那一次吧，我像是得了怪病一样，时而会吐，肚子也开始一点点的鼓起来，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样。妈妈说是我长胖了，会影响我以后出售的价格，给的饭更加少。而爸爸则是眼神闪烁的站在边上，最后他提议带我去乡下小诊所看病。
    那不是什么诊所，只不过是个山里的山洞，爸爸把我丢在那里，偶尔带着食物来看我。我不知道这山里是不是有野兽，应该是有的，幸运的是我从未遇见过。
    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肚子突然好疼，内脏都好像被扭曲了，就在我以为我会死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是个小男孩！
    自那以后，妈妈对我更凶了，她总是说：“你这个小骚蹄子！我还没教你，就学会勾引男人了？说，那孩子的爸是谁？！畜生，老娘花了那么多精力金钱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被糟蹋，竟然还没付钱？”
    但是我却不在乎，我只要有我的儿子就好了，他的名字叫郑捷铭。捷铭，捷铭，多好听啊！
    随着捷铭长大，妈妈开始用愤恨的目光在他和爸爸脸上扫视，小区里无一不说他们长得像。
    再后来，妈妈和爸爸吵架了。
    “如果我不是不能生，你以为我会嫁给你这个酒鬼？你做梦去吧！你还敢勾引那小贱蹄子！你、你、你！我杀了你！”
    “啪！”
    “干什么动手动脚，你再给我叫一句，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她是我女儿，我凭什么动不得？你不能生，我他妈还想要个儿子呢！我告诉你，因为你是我女人，所以我现在不想打得太狠，你要是再来劲，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爸爸摔门而出，妈妈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怨毒的看着我，扯断了绑窗帘的绳子，狠狠地绞住了我的脖子。
    我最后的记忆，便是妈妈瞪圆的眼睛和扭曲的笑意，在我失去力气的瞬间，我想的只有我的小捷铭，他正躲在门后哭泣。
    我的小捷铭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