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总是不缺少人渣。
    罗起小时候的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多灾多难的。他有一个美满却不幸福的家庭，父亲整日游手好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母亲一人支撑，而父亲更有一个令人深恶痛觉的爱好，赌钱。即使十赌九输，他也依旧乐此不疲。
    夏天的夜晚宁静而又美好，而在一个小村庄的泥土房内却并不平静。小小的罗起蹲在屋外墙角阴暗的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的埋入双腿中，双眼紧闭，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牙齿紧咬早已血肉模糊的下唇，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耳边一直环绕着如同魔咒的咒骂声和母亲的哭泣声。
    “你他妈把钱给我拿出来！”
    “家里没钱了。。。都被你拿去赌了还有什么钱！”
    啪！
    “好嘛！长胆子了啊！？敢对我凶！？看老子不打死你！我昨天还看见你给那兔崽子换了身新衣服！敢骗我说没钱？你当老子是瞎的啊！”
    “衣服是。。。啊！。。。他外婆家的小光穿大了送过来的。。。嘶。。。我是真的没有钱了啊！不要再打我了。。。”
    “还敢骗我！”
    “真的。。。啊！”
    啪！
    随后从屋里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不堪忍受的抽气声，几分钟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夜晚再次恢复了宁静。
    吱—
    一阵老旧的木板摩擦声打破了宁静，破旧的木门从屋内打开，一名瘦高有些清秀的男人从中走出，手里拿着几张沾了血迹的现金。光是看外表你完全想象不到刚刚凶狠的打骂声是他发出的。
    男人一眼就瞧见卷缩在角落的罗起，他不屑的发出一声嗤笑。罗起听见他的笑声立即愤恨的抬起发红的双眸，嘴里发出小兽般的警告声。男人的眼神更加不屑，他直接走上前去踢倒罗起，毫不留情。罗起顿时疼的眼泪都无法克制，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发出哽咽声，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他的想法。
    “你爸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下次再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男人恶狠狠的说道，似乎他真的打算这样做。罗起紧闭双眼，即便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真的。男人上一次对他这么说以后只是把他狠揍了一顿，三天吃不了饭而已。不过已经吃了一次亏再吃一次就是蠢蛋了，他已经见识到了足够多的例子。
    “屋里的你给老子听着！老子现在先出去逛一圈，我明天回来要吃肉！”说完男人转身就出了大门，也不管屋里的人有没有听到。
    罗起瞪着血红的双眼确定男人真的走了，身体才放松下来，摊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随时都要断了气，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才逐步平息喘息声，随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如同死鱼一般。
    夜，静静的深了。
    几小时后躺在地上的人影动了动手指，随后以手撑地，挣扎起身。罗起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脑袋晕乎乎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以至于他撑了十多次都没能站立，到最后他索性趴在地上缓慢地爬到墙边，颤巍巍的扶着墙站了起来。他一手捂住疼的有些痉挛的肚子，一手胡乱的抹了把脸扶着墙步履艰难的朝屋内走去。这时天还未亮，屋子里也一直风平浪静毫无一丝异响。终于在他走了不知多久以后才摸到有些破旧的木门
    吱——呀——
    木板摩擦的声音划破了这寂静的院子，木门再一次的从屋内打开，罗起有些艰难的稳住了朝前倾倒的身体，面无表情地抬头。月光很明亮，门内人的面貌一览无余，那是一个有些微胖的女人，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当他看到站在门前的罗起时双眼登时亮了，眼里一一闪过惊喜，不可置信，愧疚，等情绪。像是要说些什么，她缓慢地蠕动嘴角，似乎怕碰到脸上的伤口，然后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轻轻触碰到罗起的头顶，揉了几下。
    “小起，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你，被踢得痛不痛？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听见女人温柔而又关切的话语，罗起不由自主的蹭了蹭女人温暖的手心。
    “。。。其实爸爸还是很爱你的，只是压力太重，他也一定不想这样的，他以前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一时想不通，等明天他想通了就一定会回来哄着你。。。”说道后面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克制不住地发出几个颤音，眼泪从红肿的双眼中流出，使整张脸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
    听到这里罗起紧握双拳，睁大眼睛，瞳孔猛的一缩。想要说出残忍的现实，但他最终也只是沉默的接过女人脸上滑下的泪珠，闷声说道
    “妈，我没事。我知道他以前是一个。。。。。。很好的人。”说到‘很好的人’时，罗起眼里划过一抹阴狠。
    “对！对！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等他想通的就回跟原来一样好。。。对了，他明天还要吃肉，我得赶紧给他弄，他最喜欢我做的肉了，想当初。。。”
    入耳全是母亲对那个男人絮絮叨叨的话，罗起原本温暖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每一次，每一次，都会找各种理由为那个男人开脱，仿佛那个男人是她的全部，她的生命。不管做错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迫于无奈的。罗起不懂，为了过去一段时间的快乐，却要用一生来交换真的值得吗？就像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和别人家的父亲不同一样。等长大的就一切都明白了，他想。
    汪冬梅自言自语了一段时间后声音慢慢的停息了，似乎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那被父亲发泄怒火弄得满身是伤的儿子，站在门外一言不发的听她讲了很长一段时间要对男人好的话。
    “小起。。。你不要怪妈。。。妈的心很小，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你爸就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妈，妈对你虽不及你爸但也是尽了余力的对你好。。。只能怪爱情这个东西给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看着母亲难过的脸，和不加掩饰的悲伤，罗起即使再早熟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他只知道爱情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绝对不可以给别人。因为给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还要赔上一辈子的时间。
    从那以后罗起就保持缄默的无视男人的任何行为，即便母亲被逼的比之前更辛苦。大概是罗起初一的时候男人不知怎么的收敛了许多，不再殴打母亲，甚至还开始贴补家用。那一段时间母亲一直容光焕发，甚至喜极而泣，脸上带着永不退却的笑容，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罗起即使有些怀疑男人的动机，但看着母亲高兴的笑容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原本以为这是幸福的开端，没想到却是悲剧的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