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岑桑外记(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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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可借故将一日三趟来看他的印梨拒在门外,最重要的是可以接到神农迷泽的公文,还可以借此去神农迷泽访一访蘅芜仙君。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日岑桑便顺利从文墨记事仙官奉剑那处拿到了神农迷泽历年来的记事册子,也名正言顺的回访了蘅芜仙君,终于晓得了那个漂亮的小神女是蘅芜君的幺女,唤作屹斐,如今已被送上大光明境向南弦神尊拜师学艺去了。他拿着神农迷泽的记事册子读了又读,里头记了许多那小神女惹的荒唐事,他每每读一遍便要忍俊不禁,他本都快忘了笑的感觉,如今却时常情不自禁。
    其实那些事是没有多少好笑的,大抵人坠入情网后,看见心上人便喜不自胜,便是做什么都要露出笑容来的。他心里盘算了许久,终定下一个计划。
    他爷爷素来心思缜密,岑桑亦明白同那印梨的婚事大约是一到年纪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他却心心念念欢喜着另一个姑娘,叫他既忧愁又欢喜。
    欢喜的是那小屹斐是蘅芜仙君的幺女,论起身份来还要比印梨高上许多,倘若他和屹斐两情相悦,自然叫他爷爷没话说。
    但也是忧的地方,那小神女应该是并不太记得他的,他并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日后他俩必能两情相悦。他虽自小天赋异禀被人立做标杆吹捧,这个事却还当真没多少把握。
    于是便有了那个计划。岑桑先是当着朝会众仙家的面向圣君请了一道旨,说是身为储君应当将各族各氏的精妙法术融会贯通,方能日后向爷爷一样战名远扬,威震四海。
    一顿马屁将圣君老儿哄的很是受用,当即拍案准了。他便先来到了东海水晶宫,将龙王老儿拜了拜,虚心诚恳的表达了自己想学习龙宫妙法怒龙吟的意思。东海龙王倒也大方,二话不说便允了,还亲自传授了岑桑怒龙吟的精髓。
    其实这只是岑桑计划中的一步,他在水晶宫里练了不到半月,便果然见玄吒帝君带着印梨来拜龙王一道学习法术。印梨抬头望着岑桑喊了句义兄,双目红彤彤,似才撒娇哭过。岑桑当即一阵恶寒,只能想象到她那个嗓音撒起娇来的模样。
    其实怒龙吟他早在青帝师父时便已经学会了。印梨此时巴巴的跟了来,以她的法术底子大约没有千来年是学不好这个的,是以岑桑第二日便当着龙族长老的面,使了一套威力十足的怒龙吟出来,风风光光出师了,又在修仙路上立了一个光荣牌匾。
    岑桑的计谋,亦从玄吒老儿那边自学出师,玄吒老儿尚在闭目品茶,殊不知此时已一代浪过一代。
    印梨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握紧拳头似有万般委屈要说,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岑桑微微一笑,拜别了东海龙王,留下大哭大闹的印梨和不明所以的一干长老,飞身到了大光明境。
    因他当初说的是拜访各族长老学习精髓法术,这各族长老并不包括创世之神南弦神尊,且南弦神尊一向轻易不收徒儿,他虽贵为圣族储君,此刻贸贸然上了大光明境,并不是个有礼貌的举动。
    于是便沿着大光明境山脚下的石子路,十步一叩首的诚心诚意拜了上来。
    大光明境郁郁苍苍人烟稀少,仙气却充盈,绝非昔日青帝师父的雷泽或者东海水晶宫能比,底子不够的仙家恐怕经不住这精纯的仙气。他体力很好,拜到半山腰时还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姿态。
    幸而是风度翩翩的姿态,岑桑又走了几步,预备再次拜下去之际却敏锐的感觉到上方树叶动了动,一只雪白的手鬼鬼祟祟的探到他腰间,轻轻勾住了他别在腰上的金蝉坠子。那人的妙手空空练的很炉火纯青,若非他修为高出对方许多,未必能察觉的到。同时他又觉得很有意思,这大约是万年来唯一一个敢动手偷他东西的人,他想看看那人要做什么。
    他的坠子一向绑的是死结,那人自然拉不下来,行踪败露之际很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猛的一扯,却把岑桑的裤腰带扯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叫他魂牵梦萦的声音,那声音颤颤巍巍道:“岑桑殿下圣驾,小仙诚惶诚恐,现小仙树叶在身不便行礼,待小仙前去和师父通报一声,殿下慢走!”
    岑桑猛的抬头,见她用树叶挡着脸,手里拽着他的腰带倒退几步后狂奔而去,不禁哑然失笑。
    那些神农记事册子上的荒唐事,果然不是盖的。
    岑桑花了一千年向南弦学会了两门旷古奇术,但他刻意减缓了速度,只道花了两千年。两千年也足以在修仙界掀起轩然大波,那些少数曾经不服气道岑桑是仗着储君名堂出风头的,也都被震的服服帖帖。
    然牛逼至此,他两千年还是未能搞定自己的情感大事,倘若说出来实在要贻笑大方。
    大约他性子已经定型成这样了,儿时想同师兄弟们玩到一块去而不得,生生憋成了能说一个字决不说两个字,能放屁决不撇条的习惯。如今倒是想和大伙说几句话,却说不出来了。
    出师后再无理由留在大光明境夜夜偷看她的睡颜,曾经还不慎给南弦逮到过一回。那夜他一言不发的和南弦在房梁上肩并肩坐了半宿,最后南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回了丹房。
    他回头望着里面睡得天真无邪的她,麻着胆子进去躺到她身边将她抱了一抱,只觉得挨到她的地方全酥了,几乎要中电而死。
    他对这个小神女的接触,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缘分二字不是你想要就来,想不要就不来的,不来的时候两千年都没个机会,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故话说凡事讲求给缘分,缘分确实很玄乎。
    就是那日,岑桑麻着胆子去求他的圣君爷爷下了道旨,要聘蘅芜仙君那未成年的小女儿做准太子妃。圣君老儿愣了许久,道:“你是当真的?”
    岑桑恭谨的跪在地上,很是识大体的说道:“孙儿不敢辜负爷爷厚爱,然孙儿身负光荣圣族的使命,许多事必不能由得自己,如今孙儿在大光明境拜师之际确确实实爱慕屹斐神女,况屹斐身份斐然,若是孙儿同神农迷泽联姻,便是日后对两族稳定亦是大有好处的,还望爷爷恩准。”
    这一番话并未将自己对屹斐的喜爱表达的很透彻,也模模糊糊暗示了自己并非会不娶印梨而得罪玄吒帝君,最后又将神农大族和圣族的关系挂出来吹捧了一番,何况历来君王皆有三妻四妾,倘若岑桑当真欢喜那个神女,便是先聘入宫做了妃子亦是有许多先例的,圣君老儿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便准了。
    圣君下了聘礼的那日,强忍住妒忌之意的印梨便和疑惑的玄吒帝君赶上了九重天。印梨未曾明确开口要求岑桑娶她,但心意昭然若揭。
    然岑桑的一番解释依旧很奏效,他说的是:“帝君明鉴,天下安稳不过两万余年,在下身负光荣圣族之任,的的确确不该在儿女情长之事上浪费时间。在下今日才知金阳公主之情义,实在惶恐,却万万不敢尚未束冠便妻妾满堂,此事还望帝君体谅。”
    印梨声音尖利,几乎要哭出来的急急切切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难道你从来不知道吗?我却是不信的!”
    岑桑低眉垂目,淡淡道:“我万年来不敢辜负爷爷期望,专心于学业术法,对风月之事不曾考虑过,且公主未曾对我明示,我万不敢对公主抱有不轨之情。”
    印梨几乎气结,指着岑桑妒火难耐的大叫:“胡说!你说不曾考虑风月之事,那神农迷泽那个小贱人呢?她勾引你的是不是?”
    她骂的很是难听,连岑桑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最后哭哭啼啼的印梨和玄吒帝君临走前,帝君要岑桑还了那个恩情。
    倘若神农迷泽的屹斐离开岑桑,岑桑必须立刻纳印梨做太子妃,永世不得变心。
    岑桑未置可否,觉得恐日后要将屹斐栓的紧紧的大约方可。然他不晓得,玄吒帝君那番话里大有深意,也是日后印梨胆敢处心积虑处处逼走他心爱女子的原由。
    倘若屹斐离开。
    离开分许多种,自愿自然是一种,逼走亦算一种。
    最后屹斐被逼的自愿离开,不得不说印梨跟着舅舅数万年,这点水平还是有的,不过这是后话。
    时过境迁,造化弄人。岑桑却于会稽山之行遇见了自己当真喜爱的女子。
    那个女子也是神农迷泽的花仙,不倾国也不倾城,性子淘气可爱,很像屹斐。
    初初岑桑发现自己心意转变之时不由叫自己数万年波澜不惊的心境波了一波,他本不大相信自己竟是个水性杨花的人,然事实铁铮铮的摆在眼前,叫人不得不信。
    他很爱她。
    他们还于沂临山下许了海誓山盟,做了风月之事。
    那种将心爱之人抱进怀里的感觉甚好。
    岑桑其人,评价:颜好,聪明,天才,高高手,牛逼,人精,感情智商为二愣子等等。
    屹斐其人,评价:颜美,蠢钝如猪,懒,高高手,捣蛋,感情智商为二愣子等等。
    二愣子加二愣子,乃为十八愣,堪比凡间名曲十八摸。
    最后岑桑冒着圣君盛怒的颜色退了和屹斐神女的婚姻,印梨眼中的希望和自信熊熊燃烧。
    可她骗了他。
    她当真就是神农迷泽的屹斐神女。
    这本是件该高兴的事情,但是岑桑却高兴不起来。
    她曾劝他不要娶自己,她并不爱他的。
    虽然如今她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但岑桑却不敢信。因他觉得不论是乞丐装富人忽悠人,亦或是富人装乞丐体验人生,刨根究底都是骗人的事。
    骗就是骗,没有甚么好坏之分。
    岑桑很爱她,却接受不了她并非真心实意,即便她如今是真心实意,也叫他分外难过。
    可难过之余却又爱的紧。
    他曾偷偷去往神农迷泽看过她,她呆呆的坐着,表情落寞。
    最后直到岑桑听到她的哭声,终忍不住心疼出现了在她面前。他信她是爱他的,他舍不得她哭,但是不许她再欺骗他。
    宽容之后便是皆大欢喜。
    岑桑终于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里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爱慕了近万年的女子,他觉得很幸福。
    但是岑桑幸福之余也晓得印梨这事并未落幕,印梨开始一日三趟的来送他的斐儿和师兄官波芸的小报告。
    他倒是晓得斐儿同官波芸感情深厚,表面上虽大方不做表态,然斐儿曾经骗了他一回,他心里终是顾忌的。
    因为得不到,所以易变成执念。
    斐儿是他的,他要他的斐儿永生永世记得他,不论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故终有一日,他的乱云从官波芸胸口狠狠穿出,官波芸直直从他眼前倒下,表情凝固在那一瞬间,他却自私的松了口气。
    岑桑终究不曾知道印梨编了多少荒唐事给斐儿知道,也不晓得她为何如此烈性,最是不晓得她的在暗地里流了多少泪。
    他明明是舍不得她哭的,他觉得让心爱女人哭的男人最是没用。
    可是她哭的很伤心,再也不肯回头,便是痛苦生产之际,也未曾喊他的名字。
    岑桑其人虽对道法佛理悟的很是透彻,然终究抵不过那一念痴狂。
    他望着心爱女子的背影,觉得天长地久四个字,大约误会一场。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究竟为何要分开。
    我好想你想到无法承受,你正在想什么?
    想听你弹一段回忆,我不明白回忆游荡在何方,然我知道它甜美而痴狂,它是完整的,那时我还抱着你,我们还有个文雅。
    大约这样过了数年,岑桑性格愈发沉默,虽非死生陌路,到底是个咫尺天涯爱不得,最糟莫过如此。
    然天命却再一次证实一道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镜:这文怎么说,其实算个练笔文章,差不多算结尾啦!可能以后还会补那么一两章收拾收拾烂摊子~~~~欢迎大家看一下酝酿了很久的正式作品《南诏往事》,多谢支持~~~
    九黎暴动,斐儿战殁。
    撂了句狠话,连个身躯都没有留下,为挫骨扬灰是也。
    做男人,要对自己狠一些,做女人,还得更狠。女人招惹不得这句话,比真理更真理。
    岑桑压根不伤心,因为当即便想一掌拍向天灵盖随她一道去了,何来功夫伤心难过?谁知岑桑修为高深,想要一掌拍死自己,先花个把时辰卸了修为再说罢。随行几千精兵瞅准时机齐齐抱住岑桑大腿,大哭殿下不可殿下还有个女儿呀殿下要以圣族为重呀等等,天籁之音绕梁三日未绝。
    是以岑桑此生从未如何痛恨过自己的法力。
    爱别离,求不得,连死也死不成,除去神仙无生老病死,四苦岑桑占了三苦,着实不易。
    最后黄袍加身正式挂上储君坠,莫说笑,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直至他一动不动跪在大光明境门口七七四十九日后,南弦才抱着啼哭不止的文雅走出丹房,叹了一声告诉茫然的文雅:岑桑太子乃是你爹。
    再至岑桑废公文奏折不阅,终日呆坐南弦藏书阁,练成禁术强行收集屹斐身躯,以自身精血重铸之,又往凡间寻得屹斐残魂补全召回,皆为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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