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的精明程度算是到了妖神共愤的地步，白雁一留在巫山，白泽就辞掉了两个小仙，让白雁顶上他们的活。
    虽然是干两个小仙的活，但也不是特别累，有时从山里面引出温泉，有时在各处跑跑腿，等时间久了，白泽对他的信任深了，就让他负责送信，鸿雁传书，也算巫山的一大特色。
    斗转星移，白雁开始习惯巫山的生活，巫山一股铜臭味，却也是世外桃源。人间动荡，又经历一次改朝换代，上演一出开国屠杀，还有不变的夺嫡之争。这些，白雁都是通过山上拜神的人的嘴知道的。
    巫山依旧是那个巫山，收着小钱，接待来往过客。
    深秋季节，白雁得了闲，躺在草地上望天。
    白泽在他旁边坐下，敲敲他的脑袋，道：“在这里都呆了两百年了，还想着跟雁群飞走，太没出息了。”
    白雁指着飞过的“人”字雁阵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那群大雁的阵型有问题。”
    刚开始几年，白雁总是对着空中飞过的雁群发呆，有几次还不知不觉地跟他们飞出巫山。白泽找不到他，随手扔一块石子，砸中白雁身上的印记，白雁落下后去白泽那里解释半天，白泽勉强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偷懒？”白泽开始找茬。
    “大仙，我该干的都干完了。”白雁拿起身旁的芭蕉叶，盖在脸上。
    “当初你刚来的时候，遇到空闲，还会给我泡杯茶，摘些果子什么的，现在……”
    “以前我还年轻，现在老了，我问了山顶的老松，他说我活不久了。”白雁略带伤感。
    “这样，记得到阎王殿的时候替巫山宣传一下。”白泽嘱托。
    “大仙，你就不会问我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白泽拉起白雁，拿掉他脸上的芭蕉叶，道：“不会，”白泽又拿出一封信，给他，“这是给泰山山神的信，你替我送过去。”
    白雁半天没接信，摇摇头道：“不要，这种季节，所有的大雁都往南飞，就我向北，太傻了。”
    “这才特立独行，别的都是俗雁，你可是经过我指点的。早点走吧，看这些云，应该就要下雨了。”白泽道。
    “不要，太冷了。”白雁再次拒绝。
    “不会，快去快回，只用半个月，等你回来，我把邈霜洞腾出来给你过冬，好不好？”白泽诱惑。
    白雁还在犹豫，白泽就把信塞进他怀中，横抱起白雁，向巫山外飞去。
    出了巫山，白泽放下白雁，道：“都送你到这里了，你总可以去了吧？”
    白雁回头看巫山，一片烟雨蒙蒙，“泰山山神对不对？我回来后要用原形过冬，冬季我就不干活了，我要吃温泉底下的大肥虫。”
    “好……等你回来。”白泽道。
    白额雁挥动翅膀，飞往东北方。
    “白哥哥，你的白雁真是越来越难使唤了。”黄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要你管，我喜欢。”白泽说道。
    黄裳无奈道：“好，我不管你，你自己这些天可要小心一点。那些妖怪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泽笑道：“随他们闹好了，想算计我？不可能。”
    大概用了七天的时间，白额雁到了泰山，见到山神，拿出信给他。
    山神拆开看了看，立刻怒道：“你家山主子是怎么回事？已经三次没有参加山神大会了！”
    白雁陪笑道：“主子俗物繁忙，山神多担待。”
    泰山山神忧虑道：“这可不好办，你们主子再不来，被革职了怎么办？”
    “革职？”白雁表面疑惑，内心想的却是白泽曾经告诉过他，自己如果不去开会，作为老大的泰山就要被上级责怪。
    “是啊，”泰山神解释，“巫山山神考核不过关，可能会被贬为土地，你家主子成仙不久，还年轻，可惜了。”
    “那该怎么办？”白雁问。
    “这样，三天后就要开山神大会，你留在这里，代替你的主子，可行？”泰山神热情建议。
    三天后，应该还能赶回巫山过冬，白雁想对于白泽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替他开个大会也没什么，于是点头答应。
    所谓的山神大会，实在无聊，凭着近百年在各处送信的经验，白雁发现像衡山、庐山等山的山神也都是让自己的手下去开会，比起来，自己的主子真是老实。
    五十年一次的开会很无聊，巫山已经是第三次被评为最有仙气的山，白雁汗颜，白泽一定是向山神协会贿赂了很多。
    迷迷糊糊地过去三个时辰，白雁终于解脱，几个代理山神心领神会地一起下山，抱怨着自己的主子有多古板无聊懒惰，羡慕白雁有个会玩的山神。
    那是因为你们看到的都是他接待客人的样子，白雁在心里默默诽谤主子，但是，作为有修养的使者，他自然不会说主子的坏话。
    到了泰山下，几位代理山神就分手各自回家。白雁走了一会儿，刚要解除自己现在白泽的样子，就听到一阵骚动，一群妖怪围住了他。
    “你们是谁？”白雁问。
    “做了神仙就忘了我们这些一起修行的老朋友，白泽你果然无情。”一个黄头发的妖怪怒视白雁。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不是白泽，我只是……”
    “哟，做了神，连名字都不要了，你不是白泽谁是白泽，难道你们神仙开会也会请被人代替？”黄头发的妖怪冷笑道。
    白雁……
    “大哥，别和他废话，直接动手吧。”一个拿着红色绳索的妖怪叫道。
    白雁只能再一次解释：“我真的不是白泽，要不我带你们到巫山见他？”
    “哼，到了巫山，那我们就真的任你宰割了。”绳索妖怪恨恨说着，手中的红绳就扔出去了，其他的妖怪也纷纷拿出武器，向白雁发起攻击。
    晕倒前的白雁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修炼，还有今年的大肥虫，恐怕吃不到了，还有，再过三百年后，自己就可以解脱了……
    在巫山的白泽百无聊赖，少了白雁，还真少了不少乐趣，不过，他更喜欢的还是白雁不在巫山，可以常常想着的感觉，似乎比做妖怪或者是神仙都有乐趣。
    “算起来，他们应该开始找你报仇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黄裳问。
    “不知道，可能不敢来了。”白泽淡淡说道。
    “你的白雁还没有回来？”
    “算算日子的话，应该要到了，不过，如果是替我开会的话，可能还会迟两天，替我开会……”白泽突然站起来，往泰山方向赶过去。
    到了泰山，白泽闻不到白雁的气息，但直觉告诉他，白雁一定在这里，于是，他在地上画了召唤图，一群白色老鼠立刻出现了，白泽吩咐他们寻找白雁，自己在原处稳定情绪。
    不多时，一只白色老鼠向他报告，白泽跟着老鼠过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还是自己样子的白雁，已经完全没有气息了。
    看着白雁满身的伤痕，白泽咬着牙下命令：立刻找出伤害过白雁的东西。
    如果说只是死的话，白泽也不怕，跟阎王说几句情，再孝敬他一下，或者是让白雁勤加修行，躲过死亡不是难事。
    可是，当他赶到地府，要找回白雁的灵魂时，阎王却告诉他，白雁的灵魂只是被封住了，并没有到地府。
    又问那群被打得半死的妖怪，那群妖怪只是笑着说没有办法唤醒白泽的灵魂，忽然觉得看到白泽伤心的样子，比封住他的魂还要有快感。
    ……
    等照心池的湖水恢复平静，螭吻大致了解了巫山山神，不过，对于他一直窝在邈霜洞里的原因还是不清楚，于是问土地神。
    土地神指着池水，告诉他：“如果魂魄被封住，肉身直接放着，随着身体的腐烂，魂魄也会一点点消逝，所以，山神把白雁的身体放在池水的最底下，好好保存着，为了唤醒白雁的灵魂，山神每天都在洞里修行。本来前几年我们还可以进去的，后来，索性把洞给封了。”
    “原来这样，”螭吻明白了，又问孟极，“难道我们要从山神手里夺回白雁的灵魂，收进来吗？”
    孟极没回答他的话，随手拿起一块石头，扔进池水中。
    “孟极，打扰别人睡觉很缺德呀。”螭吻道。
    “睡着的人叫不醒，醒着的，也该出来了。”孟极对着池水道。
    池水有了动静，一位白衣男子横抱着绿衣的少年，缓缓升出水面。
    “土地，邈霜洞是贵客才能进来的，你让这些人进来，收了多少的观光费？”山神问道。
    “不是，上仙久不出洞，巫山这些日子有异常状况，我是请他们来这边帮忙的。”土地解释。
    白泽皱眉，孟极道：“山神拿整个巫山的灵气养一个半死的妖怪，真是不负责任。”
    “阁下也太多管闲事了。”白泽轻轻放下手中的白雁，对孟极说道。
    “巫山云向倒走，地表破裂，想必是你强制修行的缘故。”孟极推测。
    白泽点头，道：“差不多了，白雁该醒了。”
    白泽话音刚落，白雁果然有了动静，缓缓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
    旁边的几位没有说话，呆呆看着他，白雁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口问：“大仙，这里是哪里？我记得我晕倒在路边了。”
    白泽尽量收起脸上的表情，冷静道：“你已经睡了三百年，赶快起来干活。”
    “三百年……”白雁喃喃，忽而又兴奋道：“那也就是说，五百年已经到期了！”说着，赶紧扯上衣袖，看手臂上的印记。
    “喂，孟极，这个魂是怎么回事？我该收还是不收？”螭吻问。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孟极回答。
    螭吻拿出罗盘，顿时崩溃道：“什么？这里没有我要收的魂！土地，你解释一下！”
    “什么！印记还没消失，白泽，你不是说过了三百年。”白雁也叫起来。
    “小神只是让九子来帮忙。”土地神淡定回答。
    “离五百年还差三年。”白泽在心里默默下个决定，如果忍心的话，一定要在三年内捞回成本。
    孟极咳嗽一声，对白泽道：“你把山中的暖气往池底搬，现在留下个烂摊子，打算怎么收拾？”
    “是吗？我一直在洞中，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白泽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孟极笑道：“既然如此，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一行人出了洞，巫山风雨凄凄，云雾如万马奔腾，隐隐有野兽叫声传来。
    白泽吃了一惊，问：“怎么回事？按我的经营模式，不至于到现在就这样了。”
    “你以为看中巫山这块神地只有你？能赚钱的地方，人间的官和商也都抢着分一杯羹，现在应该是官和神合作吧？他们下手没轻重，挖了山脉也说不定。”螭吻回答。
    白泽深叹一口气，到了地表被破坏的地方，看起来很棘手。
    “我可以帮你把洞补起来，但是，我要你把以前搜集的灵气都给我了。”孟极和他做起了交易，“事情如果不早点解决，让天界知道可就麻烦了。”
    白泽重重点头。
    孟极唤出山膏，山膏在洞边走了一圈，吐出一团烂泥，泥在洞口渐渐变大，堵住破洞。
    白泽蹲下去看了看情况，最后把手中的灵珠扔给孟极，孟极一掂量，问：“里面就这么点灵气？”
    白泽笑道：“为了护住他的灵魂和身体，里面的灵气差不多花光了。”
    白雁则是一脸茫然，对于他来说，中间的三百年根本不存在。
    螭吻情绪低落，白跑一趟，没见到神女，没收到灵魂，就泡了个澡，还到什么邈霜洞受了冷……没跟山神打招呼，自己架着片云，就离开了。
    孟极赶上他，道：“也不算没收获，这颗珠子本身的价值也很高，给你了。”
    螭吻不客气地接过，问：“这个巫山山神什么来头？真是神仙界的异类。”
    “听说是菩提像前的白鼠，因为管理着善男信女进献的香火和灯油钱，所以对钱财之类的有特殊的收集欲。”孟极回答。
    螭吻不屑道：“唉……真是什么怪物都可以成仙。”
    “按人间的话来说，龙九子，你的门第观念很重。”孟极道。
    “也不是，孟极你就很厉害，资历高，年纪也大，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直野兽？”
    “我对位列仙班也没兴趣，看，巫山恢复正常了。”孟极指着下面。
    螭吻往下一看，不愧是巫山，云气奔涌碰撞，仿佛困在巫山之中，又纷纷逸出，云中若隐若现的山石，如江海中碣石。不久，雨纷纷落下，云雨交织纵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话也不算错。”螭吻赞叹。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样才是一个山神该做的事。我也该做自己该做的，不陪你玩了。”孟极说着就要离开。
    螭吻拉住他，道：“都到了巫山，再去一下沧海，算是完整了。”
    “沧海？那里有你要收的魂？”
    螭吻又拿出罗盘，道：“还真没有，不过，洞庭湖就在旁边，那里有荒魂。”
    山膏插嘴道：“洞庭湖不错，听说有一个叫柳毅的人类做了洞庭龙王的女婿，替了龙王的职位，不过，龙王觉得他的面貌过于俊美，不能镇住湖中妖怪和手下，就给他一个极其丑陋的面具，让他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戴着。龙女嫌弃丈夫面具太丑，柳毅只能早上戴上面具工作，晚上脱下面具见妻子。后来，龙女跟着龙王去东海视察，柳毅就忘了脱下面具，半个月后，面具长在了他的脸上，怎么都拿不下来了。”
    “然后呢？”螭吻问。
    “然后，柳毅就对自己外貌产生自卑，见到船上有人对着湖面指点，就认为他们是指着他的脸嘲笑他，于是刮起一阵风，把船弄翻。”
    “那柳毅的妻子，就是龙女怎么样了？”螭吻的恶趣味上来了。
    山膏摊摊前蹄，“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极：真是跟着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