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听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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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又是几日没来怡芳殿,皇后倒是派人赏了些吃食,还说什么南府新进了一班戏子,遍邀后宫灵音阁听戏。先帝早年素爱听戏,大兴修建了灵音阁,又着人搜罗了无数能歌善舞的民间艺人养在宫中。其中不乏有貌美之人被皇上看中,一朝宠幸封为嫔妃。先帝的朝妃便是绝好的例子,因他一折《牡丹亭》宛若牡丹逐日盛开成为当之无愧的宠妃。后来先帝驾崩亦触柱而亡,太后感念其赤诚一片,特许其陪葬先帝陵寝一角。只是自他死后,灵音阁便再也没有人唱《牡丹亭》这折戏了。
因为皇后邀请不好推辞,元嫔早早便携了荣秋前往灵音阁。荣秋本不欲前往架不住元嫔的苦苦哀求加之自己素来听闻灵音阁奢华异常,一时好奇就跟了去。
果不其然,虽一小小阁楼修葺装点竟比千梓宫还要好上十分。站在青石白玉打磨的台阶上,不用低头便可感知脚下的凤凰青龙傲展九歌的身姿。那炯炯的目分明是雕上去的颗颗南珠,饶是石阶白洁也盖不住千斛明珠淡淡光华。拾级而上不过五六十步,已然看到灵音阁半貌。只见它用纱罩起,那纱荣秋是识得的,顶有名的金经翠纬纱。金银丝本硬原是织不出纱,但见此处俨然是轻纱缥缈。再往前二三十阶灵音阁便完全呈现在眼前,那鎏金的廊顶怕是用了十足十的金。那廊顶尖尖高起的云尖之上嵌了一颗夜明珠,入了夜批批撒下的光泽可混淆月光。
荣秋只惊慕在眼前的美景之中完全没注意嫔妃如嫔朝自己走来。
“别人看戏都是贴身宫女陪侍,怎的姐姐拉了个太监,是怕宫女不能伺候周到吗?”如嫔同元嫔见了一个平礼,轻笑一声。
荣秋心里一咯噔,回神看了元嫔一眼。元嫔倒是不动声色朝沁妃行了一礼,似是故意般朝着她镯子凝视良久。又朝如嫔回一礼,轻缕缕发方言笑晏晏:“若说男女到底是不同。单说这听戏吧,女子大多看的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男子则对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武打戏津津乐道。沁妃姐姐想必一早也听说今日有出《群英会》才一早请来如嫔帮衬吧?哎,要说臣妾也是顶没福气的。请不来如嫔这样的好帮手也只能叫荣秋一块过来帮着提点一下。一会皇后娘娘问起来也好不至失仪不是?”
元嫔一席话听得如嫔一脸青白交加,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轻哼一声以示不屑。倒是沁妃一下下扣着护甲,喀嚓喀嚓的声音尤为刺耳。“难怪皇上夸妹妹学识过人,本宫倒是那痴傻的。以前看戏也就瞧个热闹,竟不晓得妹妹这看戏得学问。也亏得妹妹你冰雪聪明,皇上到底记挂。不然换了旁人被安排在怡芳殿那么个偏远的破落地界儿怕是老死深宫也未可知呢。”
沁妃语一出如嫔立刻欢笑开来,“娘娘说的真真是呢,要是一辈子得不见圣颜,一肚子聪明才智也只是腹里乾坤吧。”
元嫔面上一僵,请攒了话正要开口却是荣秋信步上前,“娘娘一向是极爱说笑。皇宫境地天子脚下,说的什么偏远破落。倘若传出去就不怕有损天家颜面?再者说皇上千古明君待六宫一视同仁,六宫一向同沐恩泽。难道说娘娘希望皇上不去了哪一宫叫人议论有偏有颇吗?”
沁妃面上不好,攥了攥手方道:“本宫当是谁呢,这不是昔日里重华宫的荣总管吗?怎的巴结上新主气势也大起来了全没有那会子跪地哀求的可怜见儿了。只是也忒不懂规矩了吧,本宫同你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荣秋不过就事说事哪里当得起姐姐不懂规矩的话?咱们姐妹还是快些进去吧。让皇后娘娘等着可该叫人说咱姐妹不懂规矩了。”元嫔适时开口,沁妃和如嫔亦不再闲话,摆摆手殿中走去。元嫔似宽慰的看一眼荣秋,但见荣秋深色无虞遂一同进去。
灵音阁观戏台亦是修的堂皇富丽。描金绣银、镶珠嵌玉,各种细节无需一一叙说。嫔妃们有早早到的或三两在一起闲话。元嫔一经进去便见容嫔对其招手也就走了过去。
“姐姐来得好早。”
“左右都是无事便叫了端贵人一早来了。”容嫔极温婉一人儿,话也不多。只是与人言时才略笑笑。
“元嫔娘娘安。”端贵人恭恭敬敬的行一礼。若说端贵人便是大将军端君山的小子,论以前自是算不得贵戚只是新帝继位以来端君山颇受倚重,端贵人也算得脸。只见他今日浅紫色扶苏对襟勾芙蓉花长袍,一根吉祥如意簪配参鸾髻也是相得益彰。唇似施朱却不似女子娇俏,相比之更显清秀。元嫔点头算是回应。
三人闲话少许却是听得一太监尖声喊道:“皇后娘娘到。”
一行人忙跪下恭迎,荣秋抬头瞧一眼,先是四个宫女八名太监进殿后,皇后才由斓曦搀着进来。人未到,一尾朝阳五凤挂珠钗水晶步摇碰出泠泠声先是搅混了沉寂的空气。只见他今日着一袭大红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衣,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待坐定,众人方齐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不必拘礼。”一脸和气招呼众人落座,请戏的奴才方捧了戏折子过来。皇后看一眼左右空着的座位,一旁的太监忙解释:“外面请了师傅来办法会,静妃一早便来告了假,瑜贵妃那里奴才派去的人至今未回来,要不再派人去问问?”
“不必了,瑜贵妃既要为太后祈福这等欢闹事怕不方便就吩咐他们扮起来吧。”皇后笑笑,捡起戏折子道。
太监应声下去,却听外面喊起来:“瑜贵妃驾到!”众人又是一番行礼问安。
“路上耽搁了,娘娘可别怪罪。”上官瑜随便行一礼道。
“本以为你便不来了。”高珏月招呼他落座。
上官瑜捡了右边的座位坐下,瞅一眼左边的空当方笑的:“臣妾哪能这般不识抬举?一听娘娘要请后宫看戏就推了所有的事就匆匆赶了来。倒是静妃听的什么法会,难道说娘娘的戏还不如几个和尚信口几句来的有意思吗?”
“宫里难得来几个外面的师傅,静妃又信这个便随他去吧。”皇后又随便翻检了几页,随手交给上官瑜,“就点《群英会》吧,也是你顶喜欢的。”
“这宫里的戏一出出的连个变化也没有。”上官瑜翻了几页抱怨道:“臣妾倒带了一人来不如等下叫他演一出也算有点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