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家老宅的途中，米赵赵被程律师周身所散发的冰冷气场荼毒了一路，她觉得程律师大概是不怎么高兴，但是却不知道原因。难道是她对这部电影的反应太平淡了？可是程律师自己也表现得很平淡啊！她用余光时不时地瞥瞥身侧的程律师，途中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都败下阵来。
    “米小姐同程少爷去电影院看电影了？怎么不一同吃了晚饭再回来，那样多浪漫！”李嫂从厨房出来，端着晚餐笑着对坐在饭桌旁的米赵赵说，“程少爷一回来就进了书房，连晚餐都不吃了，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没发生什么事情，”米赵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嫂，直接跟对方说程律师之所以不吃晚餐大概是被电影的血腥镜头恶心到了的话，依着她对李嫂的了解，明天早上程律师很可能会被笑话的。
    “程少爷大概还是第一次去电影院呢，”李嫂拉过在厨房擦拭餐具的陈嫂，坐到饭桌一侧，笑着回忆，“因为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平时连人多的地方都很少去的。二十多岁的人活成了七老八十的样子，多沉闷啊，对了，程少爷的生日快要到了，之前程少爷很少回老宅，我们都没机会准备，这次程少爷因为米小姐的关系，在老宅倒是待的时间长了，我想这次大家要不要准备些什么活动才好呢？”
    “程律师的生日？”米赵赵听李嫂说起生日，不觉就想到上次阮馨辉带她到这里来过生日以及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丢人的事情，她瞅着对方一脸希冀的表情，赶忙垂下头，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塞进嘴里。
    “程少爷不是不喜欢过生日么？”存在感极低的陈嫂，这时候小声开口，“程少爷还是孩子的时候，老太爷就没给程少爷庆祝过生日，之后我也没记得程少爷有过过生日。”
    “所以这次才要给程少爷庆祝生日啊！”李嫂瞧着陈嫂，面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哪有人不喜欢过生日的，不过照着程少爷的性格，怎么说也不会要求咱们给他庆祝生日的，所以……我想着我们得给程少爷一个惊喜！对了，就是一个惊喜，我看电视上不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惊喜么？不如，我们私底下偷偷给程律师准备生日怎么样？”
    “可……要是程少爷到时候不高兴怎么办？”陈嫂一脸担忧地看着身侧已经开始计划采办事宜的李嫂，小声询问。
    “也不排除会有这种可能……”李嫂略一沉思，随后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可是毕竟是过生日这样的好事，程少爷大概不会不高兴的。米小姐你说是不是？”
    米赵赵低垂着头，正在使劲往嘴里塞饭，想要快一点吃完好尽快离开这里，不想中途还是被点了名。
    “程律师为什么一直都不过生日？”她虽然觉得依照程律师的性格，不像是会热衷于过生日的人，但一直不过生日的话，总还是会有些古怪吧？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为人严厉，又喜静，对于生日庆祝一类的事情都不怎么喜欢，之后程少爷大概也是随了老太爷的性格。”李嫂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比之前要浅上许多，米赵赵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没再问下去。
    “今年可是跟往年不同了，这次有米小姐在，程少爷也喜欢呆在老宅，怎么能够不过生日呢？”李嫂见陈嫂不说话，米赵赵一直低头吃饭，点点头，最终仍是决定要为一周后程律师的生日准备一次惊喜，当然一切准备都要偷偷地进行。
    饭后，米赵赵帮着李嫂和陈嫂收拾干净厨房之后，婉言谢绝了对方邀请她一同观看谍战剧的好意，直接回了二楼的客房。她攥着手机坐在床沿，深呼吸过后，把手机开了机。关机也不是办法，母上大人的电话总是要回过去的。
    等待手机接通的短暂时间，其实是最折磨人的，米赵赵抿着嘴唇，一方面希望母上大人能够接起电话，一方面又希望这通电话能够一直没有人接。当电话最终接通时，她听到听筒内响起米霖的声音之后，心里已经很肯定，这回母上大人是真生她的气了。
    “妈这次生了很大的气，你不打算回来看看？”米霖这次决口不提她住在程律师家里的事情，话题一直围绕着赵太后，“妈什么样的脾气你能不了解，能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最好一切都听她的，这样兴许还能有回旋余地，要是等到她心情不好懒得再跟你说的时候，事情铁定不能善终了。”
    “你如果不告诉她，她又怎么会生气。”米赵赵晓得母上法人平日作为，觉得光是米霖在她耳边吹风也不应该让她这么反对程律师，可是至于深层次的原因，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当时头次见面的时候，赵太后对程律师表现的那般热情，俨然一副对待中意的女婿候选人的架势，却不是作假的。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想起在上午赵太后打来的电话中，说她没有想到程律师会跟S市的程氏集团有瓜葛，以为程律师只是个普通的律师……难道是因为S市程氏集团的关系？她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脑洞可能一时又开大了，也许赵太后只是嫌程律师太有钱了才对！
    “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米霖说得笃定，“我们都是为你好。”
    “妈她心情不好，就让她好好休息吧，等她消了气，我再给她打电话。”米赵赵听了米霖的话，心里堵闷得难受。
    “就算妈心情不好，在生气，你也一定要跟程圭穆在一起是不是？就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亲妈也不要了？”米霖听了米赵赵的话，不住冷笑，“他到底有什么好？”
    “如果你执意要把任何问题都同他挂上钩，那就随你吧，”米赵赵抿着嘴，攥紧手机，“但我想从你的公寓搬出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是你哥，”米霖心里一紧，他庆幸此时他的表情米赵赵看不到，“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大多数时候，只要这样的话一出口，除了顺从，其余所有的举动都会被对方认为是令人寒心的……即使这样的好，并不一定适合对方，也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她说不出话来，跟米霖的对话，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进入了死胡同，无法再前进一步。然后，她再一次地，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率先结束了这个话题，中断了通话。
    她坐在亮有一盏橙黄色台灯的客房内，不知道盯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发了多久的呆。李嫂站在门外敲了几下门，虽后推开房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柠檬水。
    “米小姐，程少爷刚才要了一杯柠檬水，陈嫂还在放映室等着我回去看电视剧呢，这柠檬水，就麻烦您给端过去了！”李嫂放下托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以后，扬着笑脸，快速带上门离开。
    米赵赵好笑地摇摇头，起身端起托盘，走出房门。书房离她所住的客房不过二十米远的距离，李嫂的意图实在是明显。不过，正好她也有事要跟程律师说。
    米赵赵敲门进了书房之后，就瞧见程律师坐在书桌后带着眼镜低头翻阅着文件，他听见声响抬起头，视线从她面上一扫，又重新低下头。
    她抿了抿嘴唇，端着托盘走了过去，“这是柠檬水，”她把水杯放到桌角，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转身离开还是该打断对方办公。
    “有事？”程律师似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在米赵赵心里犹豫之时，放下手中的钢笔，合上文件夹，瞥了眼放到桌角的水杯，视线又回到她脸上，出口询问，声音清淡。
    “嗯，有一点事情，”她把托盘夹在腋下，瞅着程律师看向她的那张白皙的脸，撞上对方的视线之后，很快又垂下眼睑。
    “坐下说吧。”程律师摘下眼镜，身子靠着椅背。
    “嗯，是这样得……等这几天找好了房子，我会尽快搬出去，现在先提前来知会一声。”米赵赵在程律师捉摸不透的目光下，忍受着不适，扯着嘴角，努力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她始终觉得一直这样住在程律师家，不怎么合情理。
    程律师对米赵赵搬出去的决定没有任何表态，他只是盯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看透，“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你对众人热议的话题怎么看？”
    “嗯？”米赵赵被程律师问懵了，话题？他该不会是指大厦里传得乱七八糟的绯闻吧？“其实像这样的绯……话题，大家也不过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差不多就都会忘记了，不用太往心里去的。”
    “你理解错了意思，那么我换一种方法来问。”程律师说着站起身，从桌子后面绕出来，走到她身侧，垂下头，“对我，你在顾虑什么？”
    “没顾虑什么，”米赵赵接话接得极快，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样的她完全是在不打自招。她当然是有顾虑的，但自始至终她顾虑的只是她心底不断扩大的不安罢了。可是这样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对程律师说出口。就像是在撒着娇使着小性子，无理取闹地追问对方到底爱不爱我，到底有多爱一样，太叫人丢脸了。所以，她不得不给自己留些退步，留些余地，以后才能够转身，也才能够轻松离开。
    “你能够在外面找到合适的房子，但是你还是来了，并且住下了，”程律师的嘴角带起一抹浅笑，像融化了冰雪的河床，此时流水潺潺，万物吐蕊，晕眩了她的视野，下一秒程律师伸出修长的手指，如清风般从她的唇上拂过，吹皱了她满池的春水，他弯下腰，凑到她的耳边，她听到他低声说，“既然没有顾虑，也就没有离开的理由。”
    明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