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赵赵又瞥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她今天一上午眼睛总是往那个地方瞥，瞅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同事们都在商量着中午去哪里吃饭，只有她一人犹如泰山一般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但不安焦躁的神情却早已出卖了她——她现在手脚冰凉，心跳加速，紧张得要死。
    “小米，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们打算去吃米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自打今天早上她从程律师停在大厦正门的车上下来的事情被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地知道了之后，就对突然涌到她身前的众多陌生面孔，有些吃不消。此时来到她身旁的女人，她没什么印象，但陈玲却告诉她，这个人已经跟她们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一起工作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了。
    “人家小米哪有时间跟咱们一起吃饭呢，没准早就跟程律师约好一起吃午餐了呢！”冯浅湘自从变成李娟的脑残粉之后，就同米赵赵等人走得不近，此时她从茶水间出来，瞧着米赵赵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众人围在中间，冷笑着，从众人身边走过。
    “莫非真的是和程律师有约？”另一个米赵赵同样觉得陌生的女人，露出小小惊讶，挤到米赵赵身前问道。
    “没有的事情，没有的事情，”米赵赵一边应付着身旁八卦的女人们，一边不住瞥时间，程律师早上跟李妈说的话，大概是玩笑吧？她心中忐忑，毕竟程律师之后也没有再提这事，自己该不该当真，还是应该跟同事出去吃饭会比较好呢？
    她还没纠结出个结果，自己的手机就先响了，众人纷纷发出感叹声，似乎都认为这个时间应该是程律师打来的。本来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的米赵赵也是这样认为，她抿着嘴掏出手机，等一看清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就僵掉了。
    在这样一个不特别的日子里接到母上大人打来的电话，她能够想到的话题只有两个——高源和程律师。她想母上大人的举动一定跟米霖有关，显然她同米霖今早的简短谈话并没有使事情有任何改变。她在众人看热闹的眼神中站起身，接通手机，从办公室里慢慢走出来。
    “你是怎么回事？”听筒里，赵太后的声音带着怒火。
    “小点声行吗？”米赵赵掏掏耳朵，赵太后的声音跟打雷一般，她可不想给大家放广播听。
    “你是怎么回事？”赵太后的嗓门持续攀高，米赵赵不由捂住手机听筒，在安静的走廊上左右看了看。
    “什么怎么回事，您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儿？”米赵赵打着马虎眼。
    “你哥今天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从他买的房子里搬出来也没跟陈晓她们住在一起，你现在住在哪里？”赵太后话说到最后，完全是一副已然震怒的语气。
    米赵赵这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米霖会把这事告诉母上大人，她停下脚步，靠着墙壁，“在认识的朋友家暂住几天。”
    “只是认识？”赵太后显然不满意米赵赵这样的回答，“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可以和只是认识的男人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的？”
    看来米霖说的很彻底。她并不想同母上大人讨论这个在她看来也不清楚的话题，而且依着她心里越来越堵闷的情况看，她很怕自己会说出什么后悔的话，“我不喜欢高源，也不想再住在米霖花钱买的房子里，我现在只是暂住，过几天会给就会搬出来，自己租个房子住。”
    “你不喜欢高源没有关系，我和你爸还有你哥可以再帮着找，你先回公寓，搬出去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没结婚的姑娘住在男人家里像什么样子！”赵太后此时算是退了一步。
    “我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们都一副会帮我选好的样子！”她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还站在走廊里，于是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我不想回公寓了。你不是之前挺喜欢程律师的么？”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不行，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赵太后听了米赵赵的话，反应很大，语气严厉，带着命令的口吻。
    “您上次来找我，可不是这么说的，米霖跟您说什么了？”米赵赵心口压抑得有些难受，母上大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米霖说了什么。
    “你哥什么也没说，只是他那样的人，咱们这种小户人家高攀不起。”赵太后的语气稍有缓和，“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律师，怎么知道他会和S市的程家有关系。”
    “米霖说了这么多，你还说他什么都没说？”米赵赵转过身，当场愣住，她瞧见了正站在距她不过三米远外的程律师，安静的走廊内，听筒里赵太后说的话，相信对方也听见了。
    程律师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手臂上搭着外套，另只手插在裤兜里，看向米赵赵的眼神是平静的，不同于往日的“寒冬腊月”，竟让米赵赵莫名地觉得这样的视线还算舒服。
    “我还有事，先挂了。”米赵赵没给赵太后喘息的机会，单方面结束通话后，手在程律师看不见的地方顺便又关了机。“下班了么？”米赵赵一脸尴尬地走过去，看了程律师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嗯，回家吧。”程律师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见米赵赵慢慢从身后跟过来，清冷地说了句。
    米赵赵难得见程律师说话这般平静，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跟着进了电梯。
    回老宅的一路上，程律师四周都散发着一种难得的静谧气氛，米赵赵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她听着飘荡在车内舒缓的钢琴曲，嘴角此时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程律师刚才同她说“回家吧”的时候，她心悸了一下，那时心里升腾起的异样感觉，到现在还回荡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中，久久未曾散去。
    大概是由于米赵赵一路上飘飘然的心情所致，她竟觉得路上的时间过得十分快，老宅似乎与往日略有不同，她跟着程律师从车上下来，一进大厅，就瞧见李嫂正拉着一位中年妇人的手，不知说了些什么趣事，此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在中年妇人的身侧，还站着一位年纪不过二十二三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模样清秀。年轻女人扭头看清来人，视线从米赵赵脸上一扫，随后笑着看向程律师，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哎呦！程少爷和米小姐回来了，”李嫂瞧见进了门的两人，笑着拉起身侧的中年妇女来到程律师跟前，“您一定还记得赵嫂吧，从前也是在老宅工作过的，陈嫂走以前联系的赵嫂过来帮忙，我上个月跟您提起过，您一定还记得吧？”
    程律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午餐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李嫂说完，拉着内向寡言的赵嫂，领着程律师和米赵赵就往饭厅方向走。
    “程哥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冯娟娟，小时候跟着我妈在老宅待了很久的。”冯娟娟见没人介绍她，忙追上向饭厅方向走去的程律师，柔着声音，笑着问道。
    米赵赵好奇地扭过头，想要听听八卦，不巧正好同程律师看过来的视线撞上，只好又讪讪移开视线。
    “娟娟啊，不是说送你妈过来以后，还得赶快回去么？”李嫂扭过头，看向目光始终粘在程律师身上的冯娟娟，神情不满，但当着身侧冯娟娟的妈赵嫂的面儿，她没把话说的太难听，“时间也不早了，李嫂就不留你在这里吃饭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可是……”冯娟娟紧张地瞧瞧一脸冰霜的程律师，又看看僵下脸来的李嫂以及一旁一直皱着眉让她回去的自己妈，最后只得瞪了米赵赵一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米赵赵被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没怎么在意，很快便把这件事忘记了。
    午餐的餐桌上气氛有些冷清，李嫂因为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摆放好餐具和菜肴之后，便拉着赵嫂到其他地方说话去了，此时安静空旷的饭厅内，只有程律师和米赵赵两个人。她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十道菜外加一锅汤以及两道饭后水果，觉得中午吃这些是不是……太丰盛了些？
    “下午下班有什么事情？”程律师果然是见惯大阵势的人，面对身前一桌子夸张的菜肴，神情淡定自如，他吃饭时很少开口说话，此时他放下筷子，端起水杯，抬头问坐在他对面正低头吃饭的米赵赵。
    “嗯？”米赵赵抬起头，对上程律师的视线，迷惑地皱了下眉头，“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了？”
    “下班把时间空出来，跟我去一个地方。”程律师说完放下水杯，比起征求意见，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去哪里？”米赵赵可没忘记，上次在S市的时候，程律师也跟她说是去一个地方，结果就把她带去了墓地，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上次他们去那里是为了什么。这次……该不会是去C市的墓地吧？
    “到时候就知道了。”程律师没有正面回答，他重新拿起筷子，又开始低头吃饭。
    米赵赵总有不好的预感，想着程律师喜欢同人在墓地散步这样的设定太过惊悚，不觉米饭就多吃了两碗。
    回公司的路上，米赵赵因为吃的太饱，车内音乐太舒缓，程律师太春风和煦，不觉就歪着脑袋睡着了。睡梦中她恍恍惚惚听到程律师接了个电话，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又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程律师不知已经把车停在大厦地下车库多长时间了。她扭头看向身侧闭着眼睛低垂着头似乎睡着了的程律师，在安静的车内，她的心跳声却是异常的大，大到她生怕会吵醒程律师的地步。
    “愿赌服输，大家快给钱，一个都不能跑！”李秘书挂了电话，围在她身侧的女人就开始争论不止。八卦一号显然技高一筹押对了宝，这时正张开双手，跟大家要钱，“我就说程律师最终会选择恐怖片的，你们大家还不相信，就程律师那个气场，小文艺小清新怎么可能是他的菜嘛！”
    明天还有一更。